星海深处,黯星殿堂。
这里没有恒星的光芒,只有悬浮的星核碎片散发出的幽蓝冷光,如同墓园中的鬼火,勾勒出殿堂扭曲而宏大的轮廓。地面由熔化的星舰残骸浇铸而成,漆黑冰冷,缝隙间不断渗出丝丝缕缕的、仿佛拥有生命的黑色雾气——那是高度凝练的星蚀能量。空气死寂,只有星核碎片能量不稳定时发出的、如同远古巨兽心跳般的低沉嗡鸣。
冰余城慵懒地靠在他的黑曜石王座上,暗紫星纱垂落,遮住了他大部分面容,只留下一个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那只戴着嵌有星核碎片墨玉戒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他右眼的位置,那枚初代蚀星巨兽的眼核碎片,正以缓慢而规律的节奏明灭着,每一次闪烁,都让周围空间的光线微微扭曲,仿佛被无形之力吞噬。
“联邦…‘逆蚀模块’…”他轻缓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如同古玉相叩,在这阴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嬴政,你总是能在我为你准备的‘盛宴’上,添上几道出乎意料的小菜。用我的‘星蚀暗网’编织你们的‘心念护盾’,现在又想用我的力量,来锻造反击我的武器?”
星织静立一旁,一袭绣满破碎星轨的白裙在幽蓝光线下泛着冷辉,她发丝间缠绕的发光银丝无风自动,如同拥有独立生命的触须。“冕下,他们的反应很快,但…并非无懈可击。”她的声音空灵,却带着冰冷的质感,“他们的秩序,建立在依赖与信任之上。若这基石本身…开始腐朽呢?”
墨算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玄色长衫几乎与背景的黑暗融为一体,他面具上十二颗小星珠正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转动,手中那本古朴的书卷自动翻页,上面流动的星纹与殿内星核碎片隐隐共鸣。“格物院的能量波动轨迹已初步捕捉,‘逆蚀模块’第三次测试,预计在七十小时后进行。那是他们精神最集中,也是…外围防御可能出现短暂疏忽的时刻。”他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烬牙则半跪在殿堂边缘的阴影里,青铜兽齿面具下的呼吸粗重,他双手那淬有蚀星毒液的短刃插在地上,刃身周围的金属地面正被缓慢腐蚀出细小的坑洞。“直接杀进去!夺了他们的研究,毁了他们的实验室!”他低吼道,声音如同砂石摩擦,“让那些躲在壳子里的蝼蚁知道,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他们的玩具不堪一击!”
冰余城轻轻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殿堂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愉悦。“杀戮是手段,烬牙,不是目的。我们要的,不是一座废墟,而是…星辰归于寂灭,秩序彻底崩坏时,那最美妙的‘无界’乐章。”他抬起那只戴着墨玉戒的手,掌心向上,一缕精纯的幽蓝能量自王座旁一枚星核碎片中抽出,在他掌心凝聚、旋转,最终形成一个不断吞噬周围光线的微型黑洞。
“星织。”
“属下在。”星织微微躬身。
“去‘苍野’,将我们的‘礼物’,悄悄放进他们的饭碗里。要隐蔽,要持久。我要让联邦的公民,在不知不觉中,品味‘无界’的滋味。”
“是。”星织指尖银丝闪烁,身影逐渐淡化,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消失不见。
“墨算。”
“请冕下吩咐。”墨算执礼。
“为烬牙规划好路径,算准时机。我要的不是一场混乱的厮杀,而是一次精准的…收割。拿走我们需要的,留下我们想留下的…混乱。”
“明白。”墨算面具下的目光专注于书卷,星珠转动加速。
“烬牙。”
“属下听令!”烬牙猛地抬头,面具下的双眼燃烧着嗜血的光芒。
“磨利你的刀,管好你的人。时机一到,用联邦的哀嚎,来证明‘星蚀’的伟力。”
“绝不会让冕下失望!”烬牙重重一拳砸在地上,星蚀能量四溅。
冰余城满意地靠回王座,指尖的微型黑洞悄然湮灭。他透过星纱,望向那片无形中与联邦对峙的虚空,右眼的星兽假眼稳定地明灭着。
“序幕,才刚刚拉开…”
星织:无声的渗透
启明城南区,苍野农科区外围。这里不像星枢工坊区那般充满金属与能量的喧嚣,也不像澜汐生活区那般烟火气十足,巨大的透明穹顶下,是排列整齐、散发着柔和人工光照的水培工厂,空气中弥漫着营养液和植物的清新气息,象征着联邦的生机与稳定。
星织的身影如同鬼魅,出现在一条早已废弃、布满灰尘的灌溉管道深处。她指尖跳跃着微弱的银光,三枚伪装成普通能量晶体的微型星核碎片悬浮在她面前。她闭上眼,发丝间的银丝如同活物般蔓延而出,轻柔地接触管道内壁,模拟着农科区正常工作人员的星纹生物信号,巧妙地避开了玄甲防卫区设置的、针对外部入侵的星纹探测网。
“链接…建立。”她低声呢喃,银丝如同纤细的根须,穿透厚厚的金属管壁,精准地找到了主循环管道的接口。她小心翼翼地将星核碎片的能量引导出来,转化为无数肉眼不可见、甚至常规仪器也难以探测的“意识孢子”。这些孢子如同微尘,混入奔流的营养液中,随着管道系统,悄无声息地流向一个个作物培养舱。
完成这一切,她并未立刻离开。银丝再次探出,如同无形的触手,延伸至不远处正在值班的三名设备维护员的太阳穴附近。银光微闪,三名维护员身体微微一僵,眼神出现片刻的恍惚,随即恢复正常,继续着手中的工作,但他们关于过去二十四小时内管道压力异常波动的记忆,已被悄然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切运行平稳”的虚假认知。
星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留下一缕极其细微的星丝作为监控,如同蜘蛛守候在网的中央,随后身影再次淡化,如同从未出现过。只有那融入营养液的“意识孢子”,正随着生命的源泉,悄然涌向联邦的根基。
墨算:命运的推手
黯星殿堂的“星象推演室”内,墨算置身于一片由星图和数据流构成的海洋。他面前展开的星图书卷光芒大盛,上面浮现出联邦格物院的虚拟结构图,以及代表能量流动的无数光丝。
“能量聚焦点…实验室核心区…波动峰值预测…”他指尖牵引着星力,在虚空中勾勒出复杂的公式,十二颗星珠疯狂转动,对应着格物院内外各个关键节点的能量信号,“就是这里!七十小时后的这个瞬间,他们的防御重心会完全内敛,专注于模块稳定,外围警戒会出现一个短暂的、不足零点三秒的识别盲区…”
他快速将推演结果和精心规划的突袭路线——包括如何利用北疆的引力漩涡阴影,如何破解工坊区与格物院连接通道的星纹门禁(他早已通过之前的信息渗透获得了密码),以及遭遇不同情况下的应对预案——全部封装进一个由星核材质打造的卷轴中。
“蚀影卫。”他轻声呼唤。
一道几乎完全透明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只有一只覆盖着细密星蚀鳞甲的手伸出,接过了卷轴,随即连同卷轴一起,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无踪。
墨算看着那消失的方向,冷笑一声。他在给烬牙的预案中,刻意将撤离时间压缩到了极限,他想看看,这个只懂得杀戮的莽夫,在面临绝境时,是会爆发出更强的破坏力,还是会…成为一颗可以舍弃的棋子。
烬牙:嗜血的砺刃
北疆之外的“寒星谷”,一片被混乱引力撕扯的星域。烬牙站在一处相对稳定的破碎星体上,脚下是冰冷的岩石和凝固的星尘。他面前,十名体表覆盖暗金星蚀纹路、眼神空洞却充满力量的“蚀卫”如同雕塑般肃立。
烬牙正用一块粗糙的星骸金属打磨着他的双刃。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星谷中回荡,刀刃上淬炼的蚀星毒液与星核碎片能量混合,让刃身泛着不祥的幽蓝微光。他拿起一块测试用的星纹合金板,随手一挥,毒刃划过,合金板并未断裂,但其表面的星纹光泽瞬间黯淡,并且浮现出细密的黑色纹路,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内部腐蚀。
“看到没有?”烬牙对着蚀卫们低吼,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更加狰狞,“这就是‘蚀魂毒刃’!不但能撕开他们的星纹甲,还能污染他们的意识!让他们在死前,好好体验一下被星辰抛弃的恐惧!”
他反复演练着突袭的流程,每一个动作都要求达到极致的高速与精准。一名蚀卫因为转身慢了半拍,被烬牙毫不留情地用刀背重重砸在肩甲上,暗金色的星蚀纹路一阵闪烁,那蚀卫闷哼一声,却依旧站稳,只是手臂微微颤抖。
“废物!这点速度,还没进格物院就被打成筛子了!”烬牙怒骂,但他面具下的眼神,却带着一丝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绝对服从、不惧痛苦的战争机器。
当蚀影卫将墨算的卷轴送到他手中时,烬牙用星核能量激活了附带的“星象定位符”,确认了突袭窗口期的每一个细节。他抚摸着刃身,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毁灭性能量,战意如同岩浆般在胸中翻涌。
“项羽…希望这次,你能出现…”他低声自语,将两枚微型星核炸弹小心地嵌入战甲内侧。如果夺不走,那就彻底毁掉。他渴望着用爆炸的火光,作为这次“收割”的谢幕。
冰余城:力量的编织者
在黯星殿堂的核心区域,冰余城亲自布置的“星核聚能阵”正在运行。十二枚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星核碎片按照某种古老的星轨排列,悬浮在半空,散发出强弱不一的幽蓝光芒。冰余城站于阵眼,暗紫星纱无风自动,他左脸上那些银蓝色的星蚀纹路如同被注入了能量般亮起,在皮肤下缓缓流动。
他抬起双手,精纯的蚀星之力自他体内涌出,如同黑色的溪流,注入聚能阵中。碎片开始共振,发出越来越强的嗡鸣,它们散发出的能量被强行抽取、融合,在阵法中央,一枚全新的、通体幽蓝、表面却流动着暗金轨迹的“伪·星核核心”正在缓缓成型。
这个过程充满了狂暴与不确定性,偶尔有失控的能量逸散出来,将附近的星尘瞬间湮灭。但冰余城只是平静地看着,右眼的星兽假眼稳定地明灭着,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他轻轻取下那枚假眼,将刚刚成型的“伪·星核核心”靠近。两者接触的刹那,一股更加强大、更加诡异的能量场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半径五百米内,空间的规则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光线的传播变得迟滞,声音的传递变得扭曲,甚至连星纹能量的活性都受到了明显的抑制。
“蚀星领域…”冰余城感受着这股力量,轻声低语。测试持续了约一刻钟,他才缓缓收回力量,将假眼重新置于右眼。领域消散,一切恢复原状,只有他微微急促的呼吸,显示着刚才的消耗。
听完星织和墨算的准备汇报,他分别给予了授权和强化。最后,他通过一枚特殊的星核碎片,与远在“碎玉渊”的星核守藏使建立了联系。
“能量提纯,加速进行。”他的命令简洁而冰冷。
“是,冕下。仓库防御已按您要求,用蚀星之力三重加密。联邦的探子,绝无可能靠近。”守藏使呆板的声音传来。
冰余城结束了通讯,重新坐回王座。他指尖把玩着一缕幽蓝的星蚀能量,将其塑造成一朵精致却危险的小花,花瓣边缘不断湮灭着细小的空间。
“根基…”他凝视着那朵转瞬即逝的能量之花,星纱后的目光穿透了层层虚空,仿佛看到了那片被他视为“麦田”的联邦疆域。
“越是看似坚不可摧…”
“…崩塌时,才越是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