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声音在死寂的林间回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那并非纯粹的力量压迫,而是源自轮回大道的高渺与对生命枯荣的掌控,所带来的心灵震撼。
木灵首领,名为青萝,此刻紧握着手中的青藤木杖,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那双翠绿色的眼眸中,震惊、忌惮、不甘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交织在一起。身后那些木灵战士更是噤若寒蝉,看向林凡的目光如同看着某种不可理解的禁忌存在。
他们赖以战斗的自然之力,在对方那诡异的手段面前,竟如同儿戏般被轻易瓦解,这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青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她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族修士,绝非寻常。其手段诡异莫测,实力深不见底(她误判了林凡的状态),强行擒拿或驱逐,代价恐怕难以承受。而且,他声称是“意外流落”,或许……并非那些时常觊觎森林资源、肆意掠夺的贪婪人族?
“你……究竟是何人?”青萝的声音依旧生硬,但敌意稍减,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审视。
“林凡,一介散修,遭逢空间变故,意外坠入此界。”林凡重复了一遍,语气平和,“我对贵族并无恶意,只想寻一处暂时栖身疗伤之所,并了解此界情况,寻机返回人界。”
他坦诚了自己的目的,同时也展现出足够的实力作为底气。
青萝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与一个如此诡异强大的元婴修士死战,非智者所为。或许,带他回部落,由木长老定夺,才是稳妥之法。至少在部落大阵的守护下,能拥有更多主动权。
“你……跟我们来。”最终,青萝做出了决定,她收起木杖,对林凡生硬地说道,“不得……轻举妄动!否则……森林的意志……不会放过你!”
她的话语带着警告,但也算是暂时接纳。
林凡微微颔首:“多谢。”
他收敛了轮回领域和周身气息,再次变得如同一个普通的伤者,默默跟在青萝身后。那些木灵战士则分散在四周,隐隐形成一个监视的阵型,警惕未消。
一行人穿梭在茂密无比的青木之森中。青萝等木灵在林中行动如鱼得水,身形轻盈地踏在盘错的树根和柔软的苔藓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林凡也施展身法,悄然跟随,同时仔细观察着沿途的一切。
越是深入,林凡越是感受到这片森林的不凡。这里的树木更加古老巨大,有些树干上甚至天然形成了玄奥的纹路,仿佛记载着岁月的密码。空气中弥漫的生命气息和木属性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绿色光点,呼吸之间都感觉身心舒畅,连他体内的伤势恢复速度都隐隐加快了几分。
他甚至能看到一些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小精灵在林间飞舞,或是某些具有灵智的古老树木微微摇曳枝叶,投来好奇或审视的“目光”。这是一个完全由植物和木系生灵主导的世界,充满了宁静、和谐而又神秘莫测的氛围。
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空地出现在森林深处,空地的中央,矗立着一棵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的巨树!
这棵巨树的高度远超周围所有树木,树冠如同绿色的华盖,直插云霄,仿佛支撑起了这片天空。树干粗壮得如同山岭,树皮呈现出古老的青铜色泽,上面布满了深深的沟壑,仿佛刻满了无尽的历史。无数散发着莹莹绿光的藤蔓和气根从树枝上垂落,如同瀑布般壮观。
而在巨树的底部,树干被巧妙地开辟出一个个树洞门户,许多木灵在其中进出。巨树周围,还搭建着许多由活体树木生长而成的树屋,与整个森林完美地融为一体。这里,便是青萝所属的木灵部落——青木部落的聚居地!
更让林凡感到震撼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浩瀚、精纯、充满了无限生机与创造之力的本源气息,正从这棵巨树的深处散发出来,弥漫在整个部落上空。这股力量,与他之前感受过的任何灵气、生机都截然不同,它更加古老,更加接近……生命的源头!
“这是……生命本源的气息?!”林凡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轮回道种在他体内发出了渴望的嗡鸣,仿佛遇到了同等级别的力量。
“圣树……是我们青木部落的守护者,也是……生命之源的显化。”青萝注意到了林凡震撼的目光,语气中带着无比的崇敬与自豪,但看向林凡时依旧带着警惕,“外来者,记住你的承诺。”
她引领着林凡,走向巨树底部一个较大的树洞入口。沿途遇到的木灵,无论老幼,都好奇地打量着林凡这个人族,目光中充满了惊讶、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源自本能的疏离与戒备。
树洞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宽阔,光线由镶嵌在墙壁上的发光苔藓和某些会发光的果实提供,柔和而温暖。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和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安详气息。
在树洞的最深处,一位身着朴素的麻布长袍,须发皆白,面容慈祥却充满了智慧光芒的老者,正盘膝坐在一个由树根自然形成的蒲团上。他手中也握着一根木杖,但比青萝的更加古朴,杖身缠绕着嫩绿的新芽,充满了勃勃生机。
这位老者身上的气息,赫然达到了化神初期!而且其气息与整个巨树、与这片森林紧密相连,浑厚无比。
“木长老。”青萝上前,恭敬地行礼,然后用木灵语快速地将遇到林凡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被称为木长老的老者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眸并非绿色,而是一种深邃的棕色,仿佛蕴藏着整片森林的记忆。他的目光落在林凡身上,平静,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睿智。
“人族修士,林凡。”木长老开口,说的竟是流利而标准的人族语言,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欢迎来到青木之森,也欢迎来到……妖灵界。”
林凡心中微凛,拱手行礼:“晚辈林凡,见过木长老。意外闯入贵族宝地,实非所愿,若有打扰,还请见谅。”
木长老微微颔首,目光在林凡身上仔细扫过,尤其是在他丹田位置(那里有轮回道种)和左眼(轮回之眼)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
“你的身上,带着……轮回的味道,还有一丝……令人不安的寂灭。”木长老缓缓道,语气平和,却直指核心,“而且,你受伤很重,本源有损。”
林凡心中一震,这位木长老的眼力果然毒辣!“前辈明鉴。晚辈之前遭遇强敌,又强行催动秘法跨界,故而如此。”
“跨界……”木长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能从那不稳定的上古残阵中活下来,已是万幸。你的肉身与神魂强度,远超同阶人族修士。”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青木之森,不喜纷争,但也并非不近人情。你既无恶意,又身受重伤,可在部落外围暂住疗伤。青萝会为你安排。”
“多谢木长老!”林凡真诚道谢。这已是目前能得到的最好结果。
“不过,”木长老话锋一转,目光变得严肃起来,“你需要遵守部落的规矩。不得伤害任何森林生灵,不得靠近圣树核心区域,不得随意探听部落隐秘。待你伤势恢复,需离开青木之森。”
“晚辈定当遵守。”林凡郑重承诺。
木长老点了点头,对青萝吩咐了几句。青萝虽然对林凡仍有芥蒂,但对木长老的命令绝对服从,带着林凡离开了树洞,在部落边缘一处较小的、空置的树屋安排他住下。
树屋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充满了自然的气息。更重要的是,此地的生命气息和木灵气极为浓郁,对疗伤大有裨益。
待青萝离去后,林凡布下简单的禁制,盘膝坐下,开始全力疗伤。
他运转《九死轮回功》,疯狂汲取着周围浓郁的生命灵气。此地的灵气不仅精纯,更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生命本源气息,对于修复他因强行催动轮回道种和寂灭指而受损的本源,有着意想不到的奇效。
轮回道种也如同久旱逢甘霖,微微震颤,吸收着那生命本源气息,原本因过度消耗而黯淡的光芒,开始逐渐恢复,甚至变得更加凝实。
“生命之源……与我的轮回之道,似乎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林凡沉浸在疗伤与感悟中,“轮回包含生死,生命之源代表‘生’的极致……若能参悟一二,或许对我的《九死轮回功》有极大裨益……”
时间在静谧的疗伤中流逝。
数日之后,林凡的伤势已然恢复了七成,修为也稳固下来。他走出树屋,活动筋骨,感受着这片奇异森林的脉搏。
他看到木灵孩童在巨树的枝丫间灵活地跳跃嬉戏,看到年长的木灵在照料着各种奇异的植物,看到战士们在外围巡逻……整个部落显得宁静而祥和。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这一日,林凡正在树屋外尝试引导一丝生命气息融入自身轮回之力,忽然感觉到部落中央的圣树方向,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和焦急的精神波动。
紧接着,便看到青萝脸色苍白,急匆匆地向着木长老所在的树洞跑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息。
“发生了什么事?”林凡心中一动,隐隐感觉可能与那“生命之源”有关。
他沉吟片刻,决定前去查看。并非好奇,而是他承了木部落的情在此疗伤,若对方遇到麻烦,或许能略尽绵力,也好偿还部分因果。
当他来到圣树附近时,只见木长老和几位部落长者正围在圣树根部一个散发着浓郁绿光的洞口前,面色凝重。青萝在一旁,眼中含泪,焦急地诉说着什么。
“木长老,可是部落遇到了什么难处?”林凡走上前,拱手问道。
木长老看到林凡,眉头微蹙,但并未呵斥,只是叹了口气:“是圣树……守护生命之源的‘源心莲台’近日灵力运转不畅,导致生命之源气息外泄紊乱,滋养了一片……不该出现的东西。”
林凡顺着木长老所指的方向,透过那散发着绿光的洞口向下望去。只见圣树根系深处,有一个由纯粹生命能量构成的池子,池中央是一个白玉般的莲台,但此刻莲台光芒黯淡,表面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
而在生命之池的边缘,不知何时,滋生出了一片暗紫色的苔藓!这些苔藓散发着与周围生命气息格格不入的腐朽、堕落之意,正在不断侵蚀着池边的灵植,甚至试图向着源心莲台蔓延!
“这是……‘噬灵魔苔’?!”林凡瞳孔一缩,认出了这东西。他在某本古籍上见过记载,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魔物,专门吞噬灵脉本源,尤其喜好生命能量,一旦滋生,极难根除,会不断腐蚀直至灵脉枯竭!
生命之源对于木灵部落而言,无疑是根基所在。若被这噬灵魔苔侵蚀,后果不堪设想!
木长老等人尝试了多种方法,包括精纯的木灵之力冲刷、特制的净化药剂,甚至动用了部落传承的圣器,但那噬灵魔苔极其顽固,生命力惊人,清除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它再生的速度,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生命之力……对其效果甚微,甚至可能成为其养料。”一位木灵长者愁眉不展。
林凡看着那不断蔓延的暗紫色,心中忽然一动。他想到了自己新领悟的那一丝“寂灭”真意,以及轮回之道中的“终结”与“衰亡”。
或许……以毒攻毒?
他上前一步,对木长老道:“木长老,晚辈或有一法,可以尝试清除此物。”
顿时,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林凡身上。青萝更是脱口而出:“你?你一个人族,能有什么办法?”
木长老深深地看了林凡一眼,尤其是他左眼那若隐若现的轮回符文:“你确定?此法可会对生命之源造成损害?”
“晚辈不敢保证一定成功,但可控制力度,只针对那魔苔。”林凡沉稳道,“此法蕴含寂灭与终结之意,或许正是此类生机魔物的克星。”
木长老沉默片刻,看着那不断蔓延的魔苔,终于点了点头:“好!你且一试!但务必小心!”
得到允许,林凡不再犹豫。他走到洞口边缘,屏息凝神,左眼轮回符文缓缓旋转,锁定了下方的噬灵魔苔。
他并指如剑,一缕极其凝练、呈现出虚无之色的寂灭轮回指力,如同最纤细的针,悄无声息地射向那片暗紫色的苔藓。
指力落下,并未引起爆炸或剧烈的能量冲突。
但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疯狂蔓延、连木灵圣器都难以彻底清除的噬灵魔苔,在被寂灭轮回指力触及的刹那,就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其旺盛到诡异的“生机”仿佛被瞬间抽空,暗紫色的色泽急速褪去,化为死寂的灰白,然后如同被风化的岩石般,寸寸碎裂,最终化作一撮毫无灵性的尘埃,消散在浓郁的生命气息中。
一指之下,困扰木灵部落多日的噬灵魔苔,彻底清除!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木灵,包括木长老和青萝,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们倾尽手段都难以解决的难题,竟被这个人族修士,如此轻描淡写地……一指化解了?
林凡缓缓收指,脸色微微发白。调动寂灭真意精准清除魔苔而不伤及生命之源,对他神识和控制力的要求极高,消耗不小。
他看向木长老,平静道:“幸不辱命。”
木长老怔怔地看着林凡,又看了看那恢复纯净的生命之池,良久,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中充满了复杂之色,有感激,有震撼,更有一种深沉的思索。
他对着林凡,第一次,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
“林凡小友……大恩不言谢。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青木部落最尊贵的客人!”
这一刻,林凡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那些木灵看向他的目光,彻底变了。从之前的戒备、疏离,化为了由衷的感激与认可。
他在这妖灵界,在这青木之森,终于初步站稳了脚跟。
而他也意识到,那深邃的生命之源,以及这个奇异的木灵部落,似乎隐藏着更多与他轮回之道相关的秘密,等待他去探寻。
(第14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