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海面已恢复往日的澄澈,阳光穿透水波,在海底投下细碎的光斑。可沧溟古族的栖息地——那片藏在珊瑚礁后的“灵潮湾”里,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绷感。
沧渊刚将族中子弟分派去加固海脉结界,转身便见族中最年长的“螺老”拄着螺壳拐杖,站在灵潮边缘,浑浊的眼睛紧盯着水面下流动的青光。螺老的螺壳上刻满了历代海脉变化的纹路,是族中唯一能“读”懂灵潮语言的长者。
“螺老,灵潮的波动还不稳定?”沧渊走上前,额间残留的海珠印记仍在微微发烫——方才净化碎片时,他分明感觉到,暗源海煞的触手断开后,有一缕极细的暗鎏光顺着灵潮,溜向了海脉更深处。
螺老缓缓点头,拐杖轻点水面,一道细小的水纹泛起,映出灵潮深处的景象:原本该是纯青色的灵潮,此刻竟有几缕极淡的灰雾,像游丝般缠在珊瑚根须上,一碰就消散,却又在不远处重新凝聚。“不是不稳定,是‘不干净’。”他的声音比沧渊更厚重,带着岁月的沙哑,“那暗源海煞的根,没断。”
沧渊的膜翼猛地一振,带起一阵水花:“您是说,方才那触手只是幌子?真正的暗源余孽,已经钻进海脉深处了?”
“未必是‘余孽’。”螺老指向灵潮湾最深处的“回澜石”——那是海脉气流的转折点,此刻石面上竟隐隐泛着一层极薄的黑霜,“你看,回澜石在‘结霜’。这是‘暗源寒煞’的征兆,比之前的海煞更阴毒,专啃噬海脉的阳气。可它藏得太深,连潮汐之灵都没察觉。”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咔嗒”声。两人转头望去,只见几只负责清理灵潮的“蟹卫”正围着一块珊瑚礁打转,蟹螯举在半空,却不敢落下。珊瑚礁的缝隙里,正渗出一滴墨黑色的水珠,水珠落地时,竟没融入海水,反而像有生命般,朝着回澜石的方向滚去。
“拦住它!”沧渊疾步上前,膜翼扇动出一道青色气浪,将黑水珠困在原地。可那水珠一接触气浪,竟“嗤”地一声化作一缕黑烟,钻进了海底的泥沙里,只留下一个细小的黑洞,很快被海水填满,连一丝痕迹都没剩。
“这东西……会躲。”螺老的脸色沉了下来,拐杖上的纹路亮起微弱的青光,“方才玄月姑娘的凡念虽净化了蚀魂珠碎片,却没除尽暗源的‘根须’。那些根须像种子,落在海脉里,只要有一点灵气,就能生根发芽。”
就在这时,灵潮湾中央的潮汐之灵突然发出一声低鸣。它原本趴在潮眼旁休息,此刻却撑起身子,壳上的纹路忽明忽暗,眼睛里的海珠光芒闪烁不定,死死盯着海脉深处的方向,像是在警惕什么。
沧渊立刻走到潮汐之灵身边,伸手轻触它的壳——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不是愤怒,而是“不安”。“它在怕什么?”他皱眉,“海脉深处除了沉睡的‘古海灵’,还有什么?”
螺老突然开口:“或许……和三百年前的‘海禁’有关。”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说一个禁忌的秘密,“当年初代沧溟族长为了挡住暗源第一次入侵,在海脉最深处设了‘禁魔阵’,将一部分暗源封印在了‘归墟底狱’。如今暗源寒煞出现,说不定是封印……松了。”
沧渊的瞳孔骤缩:“您是说,冥渊尊不止想利用蚀魂珠,还想解开归墟底狱的封印?”
“不然他为何要引暗源海煞攻击潮眼?”螺老叹了口气,拐杖上的青光渐渐黯淡,“潮眼是禁魔阵的‘气口’,若潮眼被暗源污染,禁魔阵的力量就会减弱。方才若不是玄月姑娘的凡念及时净化碎片,恐怕禁魔阵已经开始松动了。”
两人正说着,灵潮突然轻轻晃了一下。不是暗源引发的躁动,而是一种更温和的波动——从海脉深处传来,带着古老而磅礴的气息。潮汐之灵的情绪渐渐平复,重新趴在潮眼旁,只是眼睛仍没闭上,始终盯着深处。
“是古海灵的气息。”螺老松了口气,“它在稳住禁魔阵。看来,海底的老祖宗也察觉到危机了。”
沧渊望着回澜石上那层若隐若现的黑霜,膜翼缓缓收起:“我们得盯紧这里。一旦禁魔阵有异动,必须立刻通知玄月姑娘他们——漠北决战在即,绝不能让海底的暗源再拖他们的后腿。”
他转身吩咐族中子弟,在灵潮湾周围布下“珊瑚预警阵”——每一株荧光珊瑚都连着海脉气流,只要有暗源波动靠近,珊瑚就会发出红色的光芒。螺老则坐在回澜石旁,指尖不断划过石面,用族中秘术加固石上的防御纹路。
灵潮湾渐渐恢复了表面的平静,蟹卫们重新开始清理珊瑚礁,荧光珊瑚的光芒依旧柔和,潮汐之灵的呼吸也变得平稳。可只有沧渊和螺老知道,在海脉看不见的深处,一缕缕暗源根须正在悄然生长,归墟底狱的封印旁,正有一道极淡的黑影,在缓缓蠕动。
没有惊天动地的震动,没有撕心裂肺的嘶吼,只有平静海面下,那股越来越浓的、让人不安的暗流,在默默等待一个爆发的时机。而这份平静,究竟是暂时的喘息,还是更大危机的前奏,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