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块浸了墨的破布，沉甸甸地压在荒郊野岭的上空。乌云团成密不透风的黑絮，把最后一丝月光掐灭在云层里，风裹着湿冷的潮气刮过，掠过枯槁的灌木丛时，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无数只细瘦的手在暗处扒拉着什么。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里，唯有一座古宅孤零零地立在坡上，青灰色的瓦檐在夜雾里泛着冷硬的光，墙皮斑驳得像老人皲裂的脸，几扇糊着旧纸的木窗歪歪斜斜地敞着，风灌进去时，木框发出 “吱呀 —— 吱呀 ——” 的呻吟，像是被冻得打颤，又像是藏在里面的东西在磨牙。
跨进古宅门槛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霉味、尘土和朽木的气息扑面而来，脚下的青石板路凹凸不平，每走一步都能听见鞋底蹭过碎石的 “咯吱” 声，像是踩在什么活物的脊梁上。
正屋的门虚掩着，昏黄的应急灯悬在房梁上，晃悠悠地投下斑驳的光，照亮了屋内的景象：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蛛丝上挂着的尘土在光里浮沉。
正中摆着一张褪色的深棕色沙发，扶手上的皮革裂着细密的口子，像老人脸上的皱纹。
张浪和郝建站在沙发两侧，前者手里的桃木剑泛着温润的浅棕色，剑身上刻着模糊的符文，后者的铜钱剑串着密密麻麻的古铜色铜钱，指尖捏着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两人的后背绷得笔直，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屋内的每一个角落，连房梁和门缝都没放过。
老周坐在靠窗的一张木凳上，膝盖上放着一台黑色的微型摄像机，手指悬在开机键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机身，眼睛却紧盯着门口，喉结悄悄滚了一下 —— 他嘴上没说，可攥着摄像机的手心里已经沁出了薄汗。
林晚晴和许梦云挤在沙发正中央，许梦云的身子几乎全靠在林晚晴怀里，双手紧紧绞着衣角，指甲把布料掐出了几道白印，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时不时碰在一起，发出轻微的 “嗒嗒” 声。
林晚晴比她好不了多少，脸色泛着浅白，可还是伸出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许梦云的后背，拍打的力度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坚定。
张浪瞥见许梦云的模样，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他回过头，声音压得很低，却足够清晰地传到许梦云耳里。
“你呀，还真是个恋爱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屋内阴森的景象，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你好好想想，哪有好人会把结婚现场选在这种地方？荒郊野岭的古宅，连条正经路都没有，你那个男朋友说的不是鬼话，还能是真话？”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许梦云瞬间清醒过来。她猛地抬起头，眼眶里的泪水 “啪嗒” 一声砸在衣襟上，之前被爱情冲昏的头脑此刻终于转了过来 —— 是啊，哪有人会在这种地方结婚？
他说的 “独家浪漫”，根本就是骗人的幌子！她越想越懊悔，肩膀抖得更厉害了，把头埋进林晚晴的颈窝，压抑的抽泣声从喉咙里溢出来，断断续续的，像被揉皱的纸。
“别怕。”
林晚晴感受到怀里人的颤抖，连忙把她搂得更紧了些，声音放得更柔。
“张浪和郝建都做好准备了，他们带了桃木剑和铜钱剑，肯定能保护我们的。”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顺着许梦云的头发，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张浪的方向，语气里多了几分笃定。
“你往好处想，说不定过了今晚，明天太阳一升起来，又是个阳光明媚的白天，到时候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张浪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对林晚晴多了几分钦佩。他看得出来，林晚晴也怕 —— 她的指尖泛着凉，腿也悄悄往沙发里缩了缩 —— 可她为了许梦云，还是硬撑着陪来了这里，那份勇气里，藏着对闺蜜的在意，更藏着对自己的信赖。
想到这里，张浪的后背挺得更直了，心里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失望。
为了缓和这压抑的气氛，张浪故意转了个话题，他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旁边的郝建，声音里带了点调侃。
“哎，你今天不是带小可去见你妈了吗？怎么样，结果如何？说出来让我们听听，也松快松快。”
郝建听到这话，脸上的严肃瞬间垮了下来，他皱着眉头，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又长又沉，像是压了千斤重的石头。
张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追问。
“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快说啊，是不是阿姨没看上小可？”
郝建苦着脸，无奈地开口。
“为了让小可能给我妈留个好印象，我事先没敢跟我妈说她是我女朋友，就跟小可商量，让她找几个朋友，谎称是高中同学，一起到家里玩。”
他顿了顿，想起当时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又很快垮下去。
“小可也紧张，前一天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早上起来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那件她最爱的白色连衣裙，领口还别了个小小的珍珠发卡，说是显得文静。她找了三个朋友，都是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姑娘，人都挺开朗的。”
“我妈那天也特别热情，早上五点就起来买菜，做了一桌子菜，又是可乐鸡翅又是糖醋排骨，还一个劲地给小可她们夹菜，拉着她们唠家常，问她们工作顺不顺利，有没有对象。”
郝建说着，眼神里多了几分回忆的暖意。
“小可她们也放得开，跟我妈聊得挺开心的，我当时还想着，这事肯定成了，我妈最起码对小可有了一个初步的好印象。”
“结果等小可她们走了以后，我就试探着问我妈：‘妈，今天来的四个姑娘里，有一个是你未来的儿媳妇，你猜猜是哪个？’”
郝建说到这里，又停住了，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像是想笑，又笑不出来。
张浪听得心都揪起来了，忍不住催促。
“然后呢？阿姨是不是猜中了？你快说啊，别吊人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