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高途维持着蹲踞的姿势,如同一尊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石像,双腿早已麻木失去知觉,冰冷的寒意从脚底顺着脊椎蔓延而上。但他浑然未觉,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门外那个无声无息的身影上。
沈文琅依旧保持着那个倒地的姿势,没有丝毫动静,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生命尚未离去。这种绝对的静止,比任何声响都更令人恐慌。高途的心悬在半空,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入脑海:他会不会……就这样死了?
这个想法带来的并非解脱,而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尖锐的恐慌,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死死盯着沈文琅,试图捕捉更清晰的呼吸迹象,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额角那道凝固的血痕和苍白如纸的脸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恐惧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焦虑感,在他冰封的心湖里投下了一块巨石。
他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无论他多么不愿面对,无论前方有多少未知的危险,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哪怕是他恨之入骨的人)可能死在自己面前而无所作为。这不是原谅,不是同情,而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无法完全泯灭的底线。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支撑着他,高途用颤抖的手扶着门框,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站了起来。麻木的双腿如同千万根针扎,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仿佛要给自己注入勇气。然后,他迈出了第一步。脚步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过一片燃烧的炭火。每一步都无比艰难,都伴随着内心的剧烈挣扎。
他走到沈文琅身边,蹲下身,依旧保持着一段微小的距离,不敢轻易触碰。近距离的观察更让人触目惊心。沈文琅的脆弱和狼狈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眼前,那是一种彻底失去所有伪装和防御的真实,残酷得令人心惊。
高途伸出手,指尖在空中犹豫地颤抖着,最终,极其轻缓地探向沈文琅的鼻息。微弱的、温热的气流拂过指尖,虽然孱弱,但确实存在。他猛地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还活着。
现在该怎么办?把他拖回房间?可那锁链还拴在墙上。把他弄醒?万一他醒来后再次失控呢?高途看着沈文琅脚踝上那冰冷的金属,以及手腕上断裂的束缚带,心中充满了无力感。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昏迷的人,更是一个被复杂疾病和沉重过往束缚的灵魂,这远远超出了他能力所能处理的范围。
天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黎明的微光透过窗户,驱散了些许黑暗,却也让眼前的景象更加清晰,更加残酷。高途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晨曦中沈文琅毫无生气的侧脸,一个清晰而沉重的决定,终于在他心中缓缓成形。
他不能独自处理这件事。沈文琅需要的不是他微不足道的、可能适得其反的“帮助”,而是专业的医疗干预。尽管这意味着要打破这近乎与世隔绝的状态,意味着要将沈文琅最不堪的一面暴露给外人,但这或许是唯一能救他的途径。
高途艰难地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向客厅,找到了自己的手机。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拨通了一个他几乎从未主动联系过的号码——花咏的电话。电话接通后,他对着话筒,用沙哑干涩、几乎不像自己的声音,极其简短地说道:
“过来一趟。沈文琅……出事了。”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走回门口,没有再看沈文琅,而是背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以及随之而来的、不可预测的风暴。他做出了选择,而这个选择,将会把他们所有人的命运,引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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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心寸意
愁君未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