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端起茶杯。
“昔日的大汉是如此,大唐也是如此。若非玄宗李隆基后期沉溺享乐,放任安禄山坐大,大唐怎会由盛转衰?最终覆灭?”
“再看大宋,宋国的皇室与制度,是我万万不能认同的。一个国家,不尚武,不进取。”
“甚至在靖康之耻后,到了南宋时期,还自毁长城,杀害为国征战的将领。”
老者苦笑一声,将茶水洒向地面。
“这样的王朝,还不如灭亡来得干脆!”
他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
“如今的大明,如初升的朝阳,在洪武皇帝的带领下,蒸蒸日上。”
“但洪武帝已经老了。”
“老了,就有变数。”
“就有从内部瓦解的机会。”
“中原人常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老者再次抿了一口茶。
“你们也不必太过忧虑,现在的大明……”
“我们确实比不上。”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对此行的真实看法。
塔里古本想反驳,却只能轻轻一叹,作罢。
而莫古,则显然不服。
“大明那些人,不堪一击!我一人便能将他们尽数击溃,在战场上驰骋厮杀,如切瓜剖菜般轻松!”
“但他们有我们没有的器械!那些器械,是我们无法抗衡的,所以,必须隐忍……”
祭祀低声说道:“我们此行前来,终究是使者身份。”
“我们的任务是观察,不是挑起事端。”
“眼下既不能动武。”
“那就得用别的办法。”
他忽然抬手指向前方几位王爷。
“大明的内部,真的铁板一块吗?”
“洪武皇帝年事已高,权力更替之际,人心浮动。”
“只要手段到位……”
“他们能有的,我们也能拥有!”
“他们没有的,我们同样能夺来!”
“说到底,成败在于手段。”
祭祀话音未落,缓缓起身。
“当然,我们此行,还有别的任务。”
“诸国使团,皆奉大明为尊。”
“明日,便是那洪武皇帝倾力筹备的雄鹰盛典!”
“我们自然不会让他们顺遂。”
“适当展示实力,才是大国博弈的关键。”
听到这话,莫古眼中燃起炽热之色。
老者转头望向身后的四名弟子,“你们四人,是我多年亲手雕琢的璞玉。”
“璞玉要成器,就得先打磨。”
“明日,随莫古一同,搅乱那所谓的雄鹰盛典!”
“哼!”
“他们想在诸国面前立威?”
“岂能让他们如意?”
“是!”四名白衣男女齐声应下。
随行的使团勇士,也纷纷点头。
老者见状,那张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么,就让我先在他们心中,埋下一点不安的种子吧。”
……
与此同时。
朱允炆一出现,宴会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神色紧张,但想到母亲,便咬牙走上前。
来到朱标、晋王与燕王面前。
“父亲、各位叔叔!”
蓝玉、詹徽、晋王等人纷纷看向他。
眼神中透出惊讶。
随后,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朱标。
这个二皇孙,昨日当众说出那个震惊朝堂的“不”字!
原以为他会沉寂一段时日,没想到这么快便现身了。
此刻,朱允炆神情忐忑。
朱标却静静看着他。
语气平和:“来了,身子好些了吗?”
朱允炆心头一震,眼眶瞬间泛红!
父亲没有责怪我!
真的没有!
“……爹……!”
朱允炆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委屈,哭着喊出了声。
朱标神情温和,他清楚得很,自己这个儿子心里藏着的,是什么样的纠结。
他没有直接点破儿子最难开口的事。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忽然——
“来了就坐吧,还站着做什么?”
“怎么?一直在等我?”
朱允炆猛地回头,脸上露出惊喜。
果然是爷爷来了。
爷爷并没有责怪他。
朱允炆连忙点头,好像昨日的事从未发生过。
他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老爷子一出现,满堂的文臣武将和各国使节纷纷起身。
“好了,今天是招待外宾的宴席……”
“正事昨天谈过了,今天不谈。”
“咱的条件已经摆明,只要答应,递了国书就成。”
从他的语气里,能听出他急切的心情。
他显然只是走个过场,不愿在宴席上多做停留。
大臣们、使节们也都看出了这一点。
于是,整个晚宴气氛古怪,结束得也格外快。
可就当宴会即将收场时,众人忽然看到,帖木儿使团中的一位老者,缓缓起身……
然后径直走到老爷子面前。
“大明的陛下,老夫年轻时学过一些看相的技艺。”
“又因多年担任祭祀之职,常年向天、向神祷告。”
“因此看人,往往比旁人准上几分。”
“今日忽然兴起,不知可否在这宴席上,献上拙技?”
老爷子端坐在位,听了这话,目光直直地落在老者身上。
“看相?”
“献技?”
“你这模样,是汉人吧?”
老者连忙一笑:“老朽已非汉人,祖上在南宋年间颠沛流离,历尽艰辛,最终得遇贵人。”
老爷子忽然笑了:“贵人?”
“好!那你来说说,你的看相之术……你看到了什么?”
老者沉吟片刻,开口道:
“陛下面相非凡,乃是世间罕见的帝王之相。”
“可与历代圣君并列!”
“可是……”他语气一缓。
老爷子沉声道:“说下去。”
“但陛下命格孤绝……”
“帝王孤命!”
“自出生之日起,便身负天命与大运之人。”
“然而,这种气运常人难以承受,故而陛下一生中将屡历生死离别,至晚年……更会孤独一人……”
老者话音未落,早已按捺不住的蓝玉、常茂等淮西将领,一个个怒不可遏!
“你这老贼,竟敢胡言乱语!”
“是想死是不是?!”
“坐下!”谁知老爷子并未动怒,反倒沉声喝止。
“既然是看相,那就铁口直断未来。”
“那我们就不会为难你。”
“再说,两国交战尚且不杀来使。”
“现在还是洪武二十一年,你们早已是藩属之国。”
“我们不会降罪于你。”
“但你说的,也不全对。”
“再者,我年岁已高,大半辈子都已定局,罢了,你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