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穿过帝丹小学仓库高窗的铁栅栏,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漂浮着旧纸张和铁锈混合的味道,像被遗忘的时光凝结成的雾。仓库深处传来纸箱被拖动的窸窣声,伴随着千叶警官略显笨拙的自言自语。
“应该是在这里的……怎么会找不到呢……”
他蹲在堆叠如山的旧物中间,蓝色的警服外套搭在旁边的木箱上,露出里面印着“警视厅”字样的白色t恤。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滴在积灰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背擦了擦汗,指尖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微微一顿——这个动作,和十三年前那个在操场边等待回信的少年,几乎一模一样。
仓库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涌了进来,书包上的挂饰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千叶警官?”步美探出小脑袋,双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你也在这里呀?我们是帮小林老师来找安全防范录影带的,说是放在仓库最里面的铁架上。”
千叶抬起头,看到孩子们,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刚才的焦急散去了些:“是你们啊。我在找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一卷录像带。”
“录像带?”元太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他放下手里的手电筒,拍了拍胸脯,“是不是装在黑色盒子里的?我们帮你一起找!找到的话,能请我们吃鳗鱼饭吗?”
“元太!”光彦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纠正,“不能随便要东西啦。不过千叶警官,你的录像带是什么样子的?我们可以帮忙留意。”
柯南蹲下身,假装整理鞋带,目光却快速扫过千叶周围散落的物品——几卷缠着胶带的旧报纸,一个掉了漆的铁皮饼干盒,还有几盘标签模糊的录像带。他注意到千叶警官的手指在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空的录像带盒,指腹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红。
“是一卷13年前的录像带。”千叶的声音带着点怀念,又有些不好意思,“当时我……嗯,一个朋友寄给我的,里面有很重要的内容。”
灰原站在稍远的地方,指尖轻轻拂过旁边一个落满灰尘的书架,目光落在一本封面褪色的相册上。她听到千叶的话,动作微微一顿,转头看向他,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13年,足够让一个少年长成大人,却未必能让一份藏在心底的惦念褪色。
“朋友?是很重要的人吧?”夜一突然开口,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短袖,上面印着福尔摩斯的侧影,金发在透过高窗的阳光里泛着细碎的光泽。他走到千叶身边,指着地上那几盘录像带,“是不是和这些一样,装在黑色的盒子里?”
千叶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
“猜的。”夜一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重要的东西,总是会用最稳妥的盒子装起来。”他拿起一盘录像带,对着光线看了看标签,“这个是七年前的运动会录像,不是。”
柯南站起身,走到仓库最里面的铁架旁,假装寻找小林老师要的录影带,耳朵却留意着千叶和孩子们的对话。他注意到千叶警官在提到“朋友”时,耳根微微泛红,而且手指总是不自觉地去碰自己的手心——那是紧张或害羞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说起来,”千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点难以掩饰的期待,“昨天我接到了她的电话。她说……问我有没有看到那卷录像带。”
“哇!是女生吗?”步美眼睛亮晶晶的,像发现了什么秘密,“千叶警官,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千叶的脸瞬间红透了,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是……是小学同学啦。当时我们都在帝丹小学,她转学的时候,把录像带寄给了我,说是对我之前写的信的回复……”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要淹没在仓库的寂静里。但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都听清楚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我就说嘛!”元太拍了下手,“肯定是很重要的人!”
柯南从铁架上拿下一卷标着“安全防范教育1998”的录像带,转身走回来,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思索的光:“千叶警官,你说那卷录像带是13年前的?也就是我们入学前很久了。当时的录像带,一般会记录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千叶的语气里带着点懊恼,“当年我拿到录像带的时候,家里的录像机突然坏了,后来忙着升学、考试,再后来搬家,就把它弄丢了。直到昨天接到她的电话,才突然想起这件事……”
他叹了口气,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擦汗:“其实我一直很后悔。当时我写了封……嗯,算是情书吧,问她愿不愿意等我长大,结果还没看到回复,就把录像带弄丢了。”
“那她在电话里有没有说什么?”光彦推了推眼镜,认真地分析,“比如录像带里有什么特别的标记?”
“她说……”千叶努力回忆着,眉头微微皱起,“她说录像带侧面有她写的字,是用红色的笔写的。还说,只要我看到了,就一定会明白。”
“红色的字?”柯南的目光落在千叶汗湿的手背上,突然想起刚才看到的细节——千叶警官在擦汗时,总是习惯性地用手掌根部去蹭额头,而手指会自然地蜷缩起来,正好握住录像带的侧面。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夜一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他拿起刚才那盘运动会录像带,观察着侧面的缝隙:“如果用记号笔在侧面写字,时间久了,字迹会不会蹭掉?”
“有可能。”灰原接口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尤其是红色的永久记号笔,虽然附着力强,但如果经常被手触摸,加上湿度变化,油墨会慢慢脱落。”她顿了顿,看向千叶,“你拿到录像带的时候,是不是经常把它带在身边?或者反复打开来看?”
千叶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啊。当时每天都揣在书包里,一有空就拿出来看看盒子,虽然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柯南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千叶警官,你是不是很容易出汗?尤其是手心和额头?”
“哎?是啊。”千叶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从小就这样,一紧张或者天气热点,手心里就全是汗。”
“这就对了。”柯南走到他面前,语气肯定,“那个女生用红色记号笔在录像带侧面写了字,而你因为经常握着录像带,手心的汗让油墨溶解了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你打开录像带盖子的时候,手指一定会抓住侧面用力,对吧?”
他拿起一盘录像带演示着:“你看,打开这个盖子,需要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侧面,稍微用力才能掰开。这个动作会让你的手指和侧面的字迹紧密接触,加上你手心的汗,油墨就会印在你的手指上——或者说,印在你当时拿录像带的手上。”
千叶的眼睛越睁越大,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我当时其实已经看到了她的回复?只是我自己没注意到?”
“很有可能。”柯南点头,“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关键是找到那卷录像带。既然是13年前的,又和帝丹小学有关,说不定和学校的旧档案放在一起。”他转向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大家分头找吧,注意看黑色的录像带盒,侧面有红色字迹的就是目标!”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地答应,立刻分散开来,在仓库的各个角落搜寻起来。
仓库里顿时热闹起来,纸箱被搬开的声音、胶带被撕开的刺啦声、还有孩子们小声的讨论声交织在一起。阳光在地板上缓缓移动,灰尘在光柱里跳舞,仿佛在为这场跨越十三年的寻找伴奏。
千叶警官也重新振作起来,他想起三池苗子当年总是笑眯眯地看着他擦汗,说他“像个刚跑完步的小狗”,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他蹲下身,更加仔细地翻找着那些被遗忘的旧物,仿佛每一个纸箱里都藏着时光的秘密。
“这里有一盒!”步美突然在仓库角落的一个木箱里喊道,声音里带着兴奋,“黑色的盒子,侧面好像有红色的东西!”
大家立刻围了过去。千叶警官小心翼翼地从步美手里接过那卷录像带,盒子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但侧面确实隐约能看到红色的痕迹,只是大部分已经模糊不清,只剩下几个残缺的笔画。
“是这个!一定是这个!”千叶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他连忙找来一块软布,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红色的字迹稍微清晰了些,但还是无法辨认完整的内容。
“快去找录像机!”元太嚷嚷着,“我们去办公室借老师的录像机!”
“等等。”柯南拦住他,目光落在那模糊的字迹上,“就算找到录像机也没用。你们看,录像带的标签已经磨损得看不清了,而且过了13年,里面的磁粉很可能已经失效,内容说不定早就没了。”
千叶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了大半,他捧着录像带,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语气里充满了失落:“那怎么办……难道我永远都不知道她写了什么吗?”
夜一站在一旁,突然开口:“柯南,你刚才说,字迹可能印在千叶警官的手上,对吧?”
“是啊。”柯南点头,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那如果……”夜一拿起那卷录像带,指着侧面的红色痕迹,“字迹也可能印在和它放在一起的其他东西上呢?比如同样放在这个箱子里的其他录像带?”
灰原的眼睛亮了一下:“有道理。如果这卷录像带和其他录像带紧挨着放在一起,加上仓库里的湿度变化,脱落的油墨可能会蹭到旁边的录像带上。”
“对!”光彦立刻反应过来,“就像我们用马克笔写字,不小心蹭到旁边的纸上一样!”
千叶也重新燃起了希望,他连忙把箱子里的其他录像带都倒了出来,一共有五卷,都是帝丹小学不同时期的活动记录。
“大家分头检查这些录像带的侧面!”柯南指挥道,“特别是和刚才那卷接触过的地方,看看有没有红色的印记!”
孩子们立刻行动起来,每个人拿着一卷录像带,对着光线仔细检查。仓库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大家轻微的呼吸声和布料摩擦的声音。千叶警官紧张地看着他们,手心又开始冒汗,他下意识地想擦,却又怕破坏了可能存在的线索,只好用力攥紧了拳头。
“找到了!”
夜一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沉寂。他举起手里的一卷录像带,侧面靠近边缘的地方,有一块淡淡的红色印记,虽然很模糊,但能看出是几个字的轮廓。
“在哪里在哪里?”千叶连忙凑过去,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要贴到录像带上。
“太淡了,还是看不清。”步美皱着小脸,有些着急。
灰原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干净的纸巾,又从仓库的水龙头接了点水,把纸巾蘸湿,轻轻敷在红色印记上:“用湿润的纸巾可以让油墨稍微显色一点,但不能太用力,否则会把印记擦掉。”
大家屏住呼吸,看着灰原小心翼翼地操作。纸巾慢慢揭开,上面果然印下了淡淡的红色痕迹,虽然还是不完整,但比之前清晰了许多。
“好像是……‘我’字?”光彦眯着眼睛辨认,“第一个字是‘我’!”
“后面还有!”元太指着后面的痕迹,“好像是‘也’!”
“我也……我也什么?”千叶的心跳得飞快,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发烫,像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个忐忑不安的午后。
柯南看着那些痕迹,突然想起什么:“千叶警官,你说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还有,你们当时有什么共同的爱好吗?”
“她叫三池苗子。”千叶回答道,语气里带着点怀念,“我们当时都喜欢看交通安全的宣传动画,还一起加入了学校的交通安全小分队呢。”
“交通安全……”柯南的目光落在那卷录像带上的标签上,上面写着“帝丹小学交通安全宣传周”,“夜一,把你的水借我一点。”
夜一递过自己的水壶。柯南倒出一点水在手心,然后找来一张干净的硬纸板,小心翼翼地贴在录像带侧面的红色印记上,轻轻按压了几秒,再慢慢揭开。
这一次,红色的印记更加清晰了。虽然还是有些模糊,但足以辨认出完整的字迹——
“我也喜欢你”
五个字,像五颗小小的石子,投进了千叶警官的心湖,漾起圈圈涟漪。他怔怔地看着那行字,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眼睛里慢慢蒙上了一层水汽。十三年的等待,十三年的遗憾,在这一刻突然有了答案。原来那句藏在心底的话,早已跨越时光,抵达了他的身边。
“我……”千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哽咽的声音。他抬手擦了擦眼睛,却不小心蹭到了额头上的汗,把脸弄得花里胡哨的,像个迷路的大男孩。
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看着他,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步美悄悄拉了拉灰原的衣角,小声说:“千叶警官好可怜哦,等了这么久。”
灰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行红色的字迹,眼底闪过一丝温柔。或许,有些等待,本身就是值得的。
“对了!”千叶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站起身,“我今天下午有小学同学会!她说不定也会去!我要去找她!”
他激动地拿起那卷录像带,又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印着字迹的硬纸板折好放进钱包,对着孩子们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真的太谢谢你们了!我这就去同学会!”
说完,他拿起外套,一阵风似的冲出了仓库,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一样。
“千叶警官等等!你的警服外套!”步美在后面喊着,但千叶已经跑远了。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们也快点找到安全防范录影带吧,不然小林老师要着急了。”柯南笑着说。
有了刚才的经验,大家很快就在铁架最上层找到了那卷录影带。离开仓库的时候,夕阳已经开始西斜,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不知道千叶警官能不能在同学会上见到那个三池苗子姐姐呢?”步美仰着小脸,看着天边的晚霞。
“肯定能!”元太信心满满,“说不定他们现在正在一起吃鳗鱼饭呢!”
大家说说笑笑地走出校门,准备各自回家。就在这时,街角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是千叶警官的声音,带着点无奈和焦急。
“对不起啊警官,我刚才太着急了,没注意到红灯……”
孩子们好奇地走过去,只见千叶警官站在一辆警车旁边,手里拿着驾照,对着一位穿着交警制服的女警官连连道歉。那位女警官背对着他们,扎着利落的马尾辫,身材纤细,正在罚单上写着什么。
“千叶警官怎么回事啊?”光彦有些惊讶,“他不是去同学会了吗?”
“好像是闯红灯被交警拦下了。”柯南看着那辆警车,若有所思。
千叶似乎还在解释:“真的很抱歉,我要去参加小学同学会,有点着急……”
女警官写完罚单,转过身,递给千叶。夕阳的金光落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清秀的轮廓,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里却带着职业性的严肃。
“下次请注意交通安全,千叶警官。”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风铃在风中轻轻摇晃。
千叶接过罚单,看到女警官的脸,突然愣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微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觉得这张脸既熟悉又陌生,像在梦里见过无数次,又像第一次真正看清。
“怎么了?”女警官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皱了皱眉。
“没、没什么……”千叶连忙低下头,脸颊又开始发烫,手心的汗把罚单都浸湿了一小块。他拿着罚单,像拿着烫手的山芋,转身就要走。
“漂亮的苗子姐姐好!”
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突然齐声喊道,声音响亮又清脆,在安静的街角回荡。
千叶的脚步猛地顿住,他难以置信地转过身,看向那位女警官,又看向孩子们:“你、你们说什么?苗子……三池苗子?”
女警官——也就是三池苗子,脸上的严肃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她看着千叶,又看看那些孩子,眼底的笑意像水波一样漾开。
“你们……”她刚想说什么,却被千叶结结巴巴的声音打断了。
“你、你真的是苗子?三池苗子?”千叶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他快步走到苗子面前,几乎要贴到她身上,“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同学会吗?还有,你什么时候成了交警?”
苗子看着他慌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像十三年前那个在操场上踮脚递给他橘子汽水的女孩,眼里盛着夕阳的碎金:“同学会下午五点才开始,我轮值到四点半呀。”她晃了晃手里的罚单本,“还有,我去年就调到交通科了,倒是你,千叶警官,闯红灯可不符合交通安全小分队的宗旨哦。”
千叶的脸“腾”地红透了,抓着罚单的手指关节发白,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苗子先开了口,语气轻快得像风拂过树叶:“同学会在老地方的居酒屋,我换班就过去,你……”
“我等你!”千叶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两颗星星,“我就在那里等你,一直等!”
苗子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弯了眼,马尾辫在夕阳里划出好看的弧线:“好啊。”
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躲在街角,看着千叶警官站在原地,望着苗子离开的方向傻笑,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印着“我也喜欢你”的硬纸板,都忍不住捂住了嘴偷笑。
柯南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夕阳的光:“看来,有些时光胶囊,迟到十三年也不算晚。”
灰原看着远处相视而笑的两人,嘴角也悄悄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晚风穿过街角,带着樱花的清香,仿佛在为这场跨越十三年的回信,轻轻唱着温柔的尾音。
苗子换班时,天边的晚霞正烧得热烈,把执勤制服换成便装的她,褪去了交警的严肃,多了几分柔和。米白色的连衣裙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摆动,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走在夕阳下,像融进了一幅暖色调的画里。
千叶早已等在路边,警车停在不远处,他靠在车门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张印着“我也喜欢你”的硬纸板,看到苗子走来时,耳朵尖瞬间红了,连忙站直身体,手忙脚乱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吧,居酒屋离这儿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
苗子笑着弯腰坐进车里,刚系好安全带,就看到仪表盘上放着那卷黑色的录像带——正是下午在仓库找到的那卷。她指尖轻轻碰了碰盒子侧面模糊的红色字迹,眼底闪过笑意:“没想到你真能找到这个,我还以为早被当成废品处理了。”
“怎么会。”千叶发动车子,声音还有点发紧,“当年你转学,只留下这卷录像带,我翻遍了家里的储藏室,后来搬家弄丢了,一直觉得可惜……”他顿了顿,偷偷瞥了眼苗子,“其实那时候收到录像带,我连录像机都借好了,结果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我妈当成旧物收起来了。”
苗子忍不住笑出声:“所以你根本没看到里面的内容?”
“没、没有。”千叶的耳根又红了,“但我知道你肯定会写点什么……毕竟当时你说,要给我一个‘长大后才能看的答案’。”
车子缓缓驶过街角,晚霞透过车窗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苗子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轻声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拍了些当时的日常——你在操场上追着球跑,我在树荫下写作业,还有……最后对着镜头说了句‘等你长大’。”
千叶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心跳突然快得像要撞开胸膛。原来那句藏了十三年的期待,真的藏在这卷录像带里,藏在时光的褶皱里,从未褪色。
居酒屋离得确实近,车子刚停稳,就闻到了烤鳗鱼的香气。推开木门,风铃“叮铃”作响,里面已经坐了不少老同学,看到两人一起进来,都笑着起哄:“千叶!苗子!可算来了!就等你们俩呢!”
小学班长佐藤拍着千叶的肩膀:“我就说你小子今天不对劲,下午打电话说要带‘重要的人’来,原来是把苗子找回来了!”
千叶的脸更红了,刚想解释,苗子已经自然地接过话:“好久不见,班长还是这么能开玩笑。”她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笑着和老同学打招呼,从容得像从未离开过。
包厢里很快热闹起来,烤串的滋滋声、碰杯的清脆声、说笑声混在一起,满是烟火气。有人翻出当年的毕业照,照片上的千叶还是个圆脸蛋的小男孩,站在后排,眼睛却偷偷瞟着前排扎马尾的苗子;苗子则坐在第一排,手里捧着书,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说起来,当年你们俩可是班里的‘小秘密’啊。”副班长喝了口清酒,眯着眼睛笑,“千叶总偷偷往苗子桌上放橘子汽水,苗子就把笔记借给千叶抄,谁不知道啊。”
“还有还有,”另一个同学接话,“毕业那天千叶哭着说不想让苗子转学,被我们笑了好久!”
千叶的脸“腾”地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苗子却拿起一串烤鳗鱼递给他,笑着解围:“别欺负他了,当年哭的人里,还有你呢,抱着老师的腿说不想毕业。”
大家哄堂大笑,气氛更热了。千叶接过烤鳗鱼,指尖不小心碰到苗子的手,像触电般缩了缩,却又忍不住偷偷看她——灯光下,她的侧脸柔和得像浸在水里的玉,和记忆里那个扎马尾的女孩慢慢重合,又多了几分时光沉淀的温柔。
酒过三巡,有人提议把那卷录像带放出来看看。千叶连忙从包里翻出来,居酒屋老板正好有老式录像机,接好线后,屏幕上很快跳出模糊的画面:十三年前的操场,阳光刺眼,穿着校服的苗子举着摄像机,镜头晃了晃,拍到正在踢足球的千叶,他一脚把球踢飞,正好砸在摄像机上,画面瞬间黑了,只留下苗子的笑声:“笨蛋千叶!”
包厢里爆发出大笑,千叶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画面再次亮起时,是在教室后排,苗子对着镜头眨眼睛:“这是给千叶的‘长大后才能看的答案’哦。”她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认真,“其实每次借你笔记,都偷偷夹了小纸条,你是不是根本没发现?还有,你放的橘子汽水,我都喝了,很好喝。”
镜头转向窗外,能看到千叶趴在课桌上睡觉,嘴角还挂着口水。苗子的声音轻轻的,像怕吵醒他:“我要转学啦,去很远的地方。不过千叶要好好长大哦,长成像奥特曼一样厉害的人,到时候……说不定我们还能再见面呢。”
最后画面定格在教室的黑板报上,上面写着“毕业快乐”,角落有两个小小的签名,是“千叶”和“苗子”。
录像带播放结束,包厢里安静了几秒,随即响起掌声和口哨声。
“太甜了吧!”
“原来你们俩早就双向暗恋啊!”
“十三年啊,这波狗粮我先干为敬!”
千叶看着屏幕上渐渐模糊的画面,眼眶有点发热。他转头看向苗子,正好对上她的目光,两人都没说话,却像说了千言万语。
“对了,”苗子突然开口,端起酒杯看向千叶,“你当年给我写的信,我也收到了。”
千叶愣住了:“你说那封……我塞在你书包里的信?我还以为你没看到,后来一直没敢问。”
“怎么会没看到。”苗子笑了,眼底闪着光,“信里说‘等我长大就娶你’,我可是记到现在呢。”
包厢里又是一阵起哄声,千叶的心跳得更快了,他猛地站起身,却不小心带倒了椅子,声音带着点颤抖:“那、那你……愿意等我吗?不是等我长大,是现在,我已经长大了。”
苗子看着他慌张又认真的样子,像看到了当年那个哭着不让她走的小男孩。她也站起身,轻轻点头,声音清晰又坚定:“我愿意啊。”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爬了上来,透过居酒屋的木窗,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十三年的时光像一场漫长的接力,从操场到居酒屋,从青涩的笔记到郑重的承诺,终于在这一刻,稳稳地接住了彼此。
千叶紧紧握着苗子的手,感觉像握住了整个青春。他突然想起下午在仓库找到录像带时的激动,想起看到“我也喜欢你”那行字时的哽咽,原来所有的等待都不是徒劳,时光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
同学们的欢呼声、碰杯声再次响起,淹没了两人的低语。苗子靠在千叶肩上,轻声说:“其实当交警,也是因为你当年总闯红灯,想看着你点。”
千叶低头,鼻尖蹭着她的发顶,笑着说:“那以后我再也不闯了,只等你下班。”
暖黄的灯光下,烤串的香气混着清酒的醇,风铃偶尔叮当作响,像在为这场跨越十三年的奔赴,轻轻唱着祝福的歌。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要是在这儿,一定会笑着说:“看吧,时光胶囊里的秘密,总会发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