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枚拎着帆布包走出静心金坊时,上海的夜色已漫过静安公园的树梢。晚风带着点桂花的甜香,吹得她鬓角的碎发飘起,手里攥着的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守白的微信对话框——输入框里删删改改敲了半行字,又被她按了删除键。
回到租住的小公寓,韩枚踢掉鞋子,把帆布包往沙发上一扔,径直走到书桌前。台灯“啪”地亮起,暖黄的光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六道梵行记》的读后感,还有几页临摹的守白小说里的插画——那是她去年重读《五色诏》时,照着守白微博发的手稿画的。
她点开手机里的阅读App,熟练地找到《六道梵行记》最新更新的章节,指尖划过屏幕,守白那带着点禅意又暗藏锋芒的文字,像溪水一样漫进心里:“应无所住,如明镜照物,物去镜空,方能见本心……”
看到这句,韩枚突然想起下午在静心金坊,刘知非给她讲古法金镯时说的“锤揲百遍,金自成形”,又想起守白小说里主角在梵音寺敲钟悟禅的场景,忍不住抓起手机,点开了和守白的对话框。
屏幕上还停留在三天前的聊天记录——守白:“韩枚,上次你要的《五色诏》手稿,我找出来了,下次见面给你。” 韩枚:“谢谢守白老师!太麻烦你了!”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飞快敲字:“守白老师,刚看完《六道梵行记》最新章,‘应无所住而生其心’那句,你写得太戳人了!突然想起你在《五色诏》里写女主画壁画时,说‘颜料落纸就不再改,心不滞于笔,画才活’,是不是和这句话一个意思呀?”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韩枚突然有点慌——她怕自己问得太幼稚,毕竟守白不只是写小说的,还是央美毕业的画家,“六棱锥”团队里最懂艺术与哲思的人,更是她从贵大时就追追的偶像。
手机震了震,守白的消息来得比想象中快:“韩枚下班啦?你看得真细!确实是一个意思——画画不滞于笔,修心不滞于念,都是‘无所住’。”
韩枚眼睛一亮,赶紧坐直身子,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我就知道!下午刘工教我锤揲金料,说‘手腕别僵,让锤跟着金料走,别硬较劲’,现在想来,也是这个理!金料软,你越想把它敲成固定形状,它越变形;反而顺着它的性子,敲着敲着,镯身自然就圆了。”
“哈哈,老刘这话通透!”守白的消息带着笑意,“你看《六道梵行记》里的玄清和尚,敲钟敲了三年,一开始总想着‘要敲出最响的声’,结果钟总走调;后来他不想了,只是专注于每一次抬手、落槌,钟声反而清越得能传三里地——这就是‘无所住’后的‘生其心’,心定了,事就成了。”
韩枚抱着手机,看得嘴角忍不住上扬。她想起自己刚到静心金坊时,连火枪都不敢碰,总怕烧坏金料,刘知非就说“别怕,烧坏了再熔,金料不怕火,就怕你心慌”。现在她能独立錾刻简单的花纹,靠的就是“不滞于怕”的心态——就像守白小说里写的,“所有的手艺,到最后都是修心”。
“守白老师,你写《五色诏》的时候,是不是就懂这些了?”韩枚忍不住问,“那本里女主苏砚,在敦煌画飞天,颜料不够了就用沙土调,线条歪了就顺势改成飘带,当时我就觉得,她太厉害了,换我肯定慌了。”
“那时候还没这么深的体会,是后来画画、写小说,慢慢琢磨出来的。”守白回得很快,“你知道我央美读研时,画《梵音图》画了半年吗?一开始总想着‘要画出梵高的张力’,结果越画越拧巴;后来去敦煌待了一个月,看那些千年壁画,有的颜色掉了,有的线条断了,可还是好看——它们没‘完美’的执念,只是如实呈现当时的心意。回来我就把画纸撕了,重新画,不想梵高,不想别人怎么看,只画我眼里的梵音,反而成了我最满意的作品。”
“哇!原来《梵音图》背后还有这故事!”韩枚眼睛瞪圆,她在守白的画展上见过这幅画,墨色的僧人敲钟,背景是淡淡的金箔,明明没画多少颜色,却让人看了心静——原来这就是“无所住”的画境。
“其实写小说也一样。”守白继续说,“《六道梵行记》一开始想写‘六棱锥团队的平行时空探险’,后来写着写着,觉得光写探险太浅了,不如写他们在每个时空里‘修心’的事——有的时空里,他们要面对资本泡沫的诱惑;有的时空里,要守住手工的初心;就像你们现在做珠宝,要面对五花八门的营销套路,却坚持用真料、真手艺,这就是你们的‘无所住’,不被浮躁带偏。”
韩枚心里一动,想起何静常说的“静心金坊,静的是心,不是生意”。她刚进金坊时,有人劝何静“搞点镀金首饰,利润高”,何静却说“宁可卖得慢,也不卖假的”——这就是守白说的“守住本心”。
“守白老师,你说‘六棱锥’成员,是不是都有自己要守的‘心’呀?”韩枚大胆猜测,“比如你守的是艺术的纯粹,老刘守的是技术的精准,何姐守的是生意的踏实?”
“太对了!”守白发来一个点赞的表情,“六棱锥之所以能聚在一起,就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守’,又能彼此理解。你看金一诺,看起来风风火火,其实最守‘设计的温度’,她设计的珠宝,从来不用夸张的噱头,都是从用户的真实需求出发;还有周一军,在柘城做培育钻石,守的是‘供应链的实在’,不掺假,不抬价——大家守的东西不一样,但本质都是‘无所住于利,而生其心于真’。”
韩枚抱着手机,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她想起自己当初为什么来上海——因为看了守白的《五色诏》,里面写苏砚“从江南小镇到敦煌大漠,只为画一幅自己满意的画”,她就想,自己也要来大城市,学一门能安身立命的手艺,做自己喜欢的事。没想到,不仅如愿进了静心金坊,还能和偶像守白成为朋友,甚至能一起聊小说、聊手艺、聊“无所住”的道理。
“守白老师,我以前总觉得‘应无所住’是‘什么都不在乎’,现在才懂,是‘在乎该在乎的,放下该放下的’。”韩枚敲下这句话,“比如我在乎錾刻的手艺好不好,在乎客户戴到首饰时的开心,这些要坚持;但不在乎‘能不能很快赚到钱’,不在乎‘别人说我做得慢’,这些要放下。”
“说得太到位了!”守白的消息带着赞赏,“就像《六道梵行记》里写的,‘有所守,才有所放;有所放,才有所得’。你看老刘,他守的是‘工艺的精准’,所以放下了‘快速出活’的执念,宁愿花三天做一只古法镯,也不做机器批量的;何姐守的是‘客户的信任’,所以放下了‘暴利’的诱惑,用足金、做实工——他们放下的是虚的,守住的是真的,这才是‘无所住’的真意。”
韩枚抬头看了眼窗外,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书桌上的《五色诏》实体书上——那是她去年托人从守白签售会上买来的,扉页上有守白的签名:“心无挂碍,艺无止境。” 当时她不懂,现在终于懂了。
“守白老师,谢谢你跟我聊这么多!”韩枚敲字,“本来今天有点累,聊完心里亮堂多了!明天去金坊,我要好好锤揲金料,不慌不忙的,跟着金料的性子来。”
“加油!期待你錾出更好的花纹!”守白发来一个笑脸,“对了,下周‘一诺珠宝工作室’要搞个小聚,何姐他们都来,你也来,我把《五色诏》手稿给你,再给你讲讲苏砚画飞天时的那些细节,说不定能给你錾刻带来灵感。”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守白老师!”韩枚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赶紧答应,“我一定来!”
关掉对话框,韩枚抱着手机,坐在台灯下傻笑。她拿起《五色诏》,翻到苏砚画飞天的章节,看着那些熟悉的文字,仿佛能看到苏砚在敦煌石窟里,一手拿着画笔,一手沾着颜料,心无旁骛地创作——就像她在静心金坊,一手拿着錾子,一手握着小锤,专注地敲打着金料;就像守白在画室里,一手拿着画笔,一手蘸着墨,画出那些动人的画;就像“六棱锥”的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领域里,守着初心,放下执念,活出了“无所住”的自在。
台灯的光暖暖的,落在书页上,也落在韩枚的笑脸上。她知道,明天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在静心金坊,有刘知非的专业指导,有何静的温暖鼓励,有锤揲金料的清脆声响;而未来,还有和守白、和“六棱锥”的朋友们一起,聊小说、聊手艺、聊人生的美好时光。
这种感觉,就像守白在《六道梵行记》里写的:“缘分是最奇妙的梵音,你不知道它会在何时响起,却会在响起时,让你觉得,所有的等待和坚持,都值得。” 从贵大追更《五色诏》的小读者,到静心金坊的打金学徒,再到能和偶像促膝长谈的朋友,韩枚的缘分,在上海这座城市,在静心金坊,在“六棱锥”的温暖里,开出了最踏实、最美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