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一片狼藉。阵纹黯淡,泉眼干涸,息壤之核灵光尽失,如同凡石。苏洛单膝跪地,气息萎靡,体内混沌熔炉运转滞涩,传来阵阵空乏与刺痛。最后那“坤元葬魔”几乎榨干了他的一切,经脉如久旱的土地般龟裂,精神力也枯竭到近乎灯枯油尽。
他强撑着取出丹药服下,又引动储物戒中储备的灵石和碧髓灵泉,试图尽快恢复一丝元气。然而,归墟之地的混沌环境使得灵气吸收效率极低,恢复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就在他全力调息,意识都有些模糊之际,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外界的威胁,而是源自——脚下!
那被他强行引动、用以埋葬噬渊魔的磅礴地脉之力,在完成了镇压使命后,并未完全平复!就像一条被强行惊醒、又被过度驱使的巨龙,此刻终于展现出了它的反噬!
轰隆隆——!
整个洞窟,不,是整片晶簇森林所在的大地,开始剧烈震颤,比之前阵法启动时更加狂暴、更加无序!地面上的裂痕疯狂蔓延、扩大,深不见底,散发出混乱而暴烈的土行元气!那些矗立了万古的暗黄色晶簇,在这股失控的地脉之力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纷纷崩裂、倒塌,碎晶如同暴雨般四溅!
一股沉重、混乱、充满了愤怒与排斥意志的磅礴力量,如同失控的洪荒巨兽,以洞窟为核心,向着四面八方席卷开来!这股力量不再是精纯温和的土灵之气,而是夹杂着被埋葬的噬渊魔残存怨念、坤元阵法崩碎后的法则碎片、以及地脉本身被强行抽取后的暴怒!
首当其冲的,便是位于风暴中心的苏洛!
“噗——!”
他猛地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刚刚勉强凝聚起来的一丝元力瞬间被冲散!整个人被那无形的、沉重如山岳的力量狠狠压在地上,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随时会被碾成肉泥!更为可怕的是,那股混乱的意志如同亿万根钢针,疯狂刺入他的识海,搅动着他的灵魂,让他眼前幻象丛生,仿佛看到了大地倾覆、万物归寂的恐怖景象!
这是地脉的反噬!是这片土行之地对他这个“外来者”、这个“过度索取者”的惩罚!
“糟了……”苏洛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刚出魔爪,又入绝境!而且这次的危险,来自于他赖以制敌的力量本身!
他试图运转《万化归一诀》和混沌熔炉进行抵抗,但此刻的他油尽灯枯,混沌熔炉黯淡无光,根本无法有效炼化这狂暴混乱的地脉反噬之力。那沉重的压力与灵魂冲击,如同无边无际的泥沼,要将他彻底吞噬、埋葬!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那无尽的沉重与混乱淹没,肉身也濒临崩溃的刹那——
他怀中那枚已然黯淡的息壤之核,忽然微微震动了一下。
并非重新焕发灵光,而是传递出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安抚与引导意味的意念。这股意念,与洞壁上《坤元载物篇》中记载的“厚德载物”、“安贞之吉”的意境隐隐相合。
与此同时,他血脉深处那沉寂的混沌源血,似乎也被这同源的、来自大地本源的混乱力量所引动,自发地散发出一丝微弱的混沌光晕。这光晕并非对抗,而是……包容,是试图去理解、去接纳这股愤怒的力量。
濒死的危机与息壤之核、混沌源血的本能反应,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苏洛近乎停滞的思维!
“对抗……无用……”
“坤元之意,在于承载,而非对抗……”
“地脉之怒,亦是大地之力……混沌……可容万物……”
破碎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他猛地放弃了所有抵抗的意图!不再试图以残存的力量去硬撼这磅礴的地脉反噬,而是……彻底放开了身心!
他引导着那丝混沌源血的气息,模仿着《坤元载物篇》中“厚德载物”的意境,将自己的意识、自己的元力、自己的肉身,都想象成一片广袤无垠、能够承载一切的大地!
轰!
当他放弃抵抗,选择彻底“承载”的瞬间,那原本狂暴碾压而来的地脉反噬之力,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明确的目标!那沉重的压力依旧存在,却不再是无情的碾轧,而是如同真正的大地重力,均匀地作用在他全身每一个角落!那混乱的灵魂冲击,也不再是尖锐的攻击,而是化作了无数纷杂的、属于这片土地的古老记忆与情绪碎片,涌入他的识海,冲击着他的认知,却不再试图毁灭他的意识!
痛苦依旧,甚至因为彻底的敞开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深刻。他的身体在那恐怖的重压下依旧濒临极限,龟裂的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识海被无数混乱信息充斥,胀痛欲裂。
但他撑住了!
他以一种近乎“道化”的方式,将自己融入了这片愤怒的大地,成为了它力量宣泄的一部分,而非对抗的目标!
混沌熔炉在这极致的压力与混乱信息的冲刷下,没有崩溃,反而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的速度,开始自行旋转!它不再主动炼化,而是如同一个无比坚韧的容器,被动地承受着、过滤着、沉淀着那涌入的混乱地脉之力与信息洪流!
炉壁上那些因融入土行本源而浮现的淡黄脉络,在这过程中变得愈发清晰、深刻,仿佛真的化为了大地的脉络。炉内的混沌之火,也不再躁动,而是在这沉重的压力下,被压缩、凝练,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内敛。
这是一个无比凶险的过程,如同在万丈悬崖的钢丝上行走,随时可能因为承受不住而彻底崩解。但苏洛的心神,却在那种“厚德载物”、“包容一切”的奇异状态下,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静。
他“听”到了大地的悲鸣与愤怒,也“感受”到了它亘古的沉默与承载。他“看”到了土行元气最细微的流转与变化,也“触摸”到了那被埋葬的噬渊魔残念与阵法碎片中蕴含的法则信息……
时间,在这种痛苦的承载与感悟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地脉反噬之力,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大地的震颤逐渐平息,只剩下满目疮痍的晶簇废墟,以及地面上那些狰狞的裂痕,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能量失控。
洞窟内,苏洛依旧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浑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晶尘与泥土,如同一个刚从地底挖出的石雕。他气息微弱,但那种濒死的涣散感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与脚下大地连接在一起的厚重与稳固。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不再是精光四射,而是一种如同历经万古风霜的岩石般的沉静与沧桑。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仿佛锈蚀的机括重新开始运转。
内视己身,他惊讶地发现,虽然元力总量恢复不多,依旧处于低谷,但经脉在那极致重压下,竟被拓宽、加固了许多,韧性远超从前!混沌熔炉虽然光芒不显,却变得更加凝实、稳固,炉壁上的大地脉络清晰无比,仿佛真的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精神力虽然依旧疲惫,却变得更加坚韧、沉淀,仿佛能承受更大的冲击。
更重要的是,他对“土行”,对“坤元”,对“混沌包容”,有了前所未有的深刻理解。这种理解并非来自于典籍,而是来自于切身的、濒死的体验与承载。
他低头看向怀中那枚息壤之核,它依旧黯淡,但苏洛能感觉到,它与自己之间那丝联系,变得更加紧密、更加本源,仿佛经过这次共患难,真正认可了他。
“厚德载物……原来如此。”苏洛轻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平静。
他挣扎着站起身,掸去身上的尘土,目光扫过这片几乎被彻底摧毁的晶簇森林和布满裂痕的大地。
地脉的反噬平息了,魔劫也暂时弭平。但他知道,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归墟的深处酝酿。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恢复实力,然后……继续那未尽的旅程,去寻找其他的五行钥匙。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为了变强和求生,更是背负起了一丝对这片土地、对这失衡阵眼的……责任。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那是木行钥匙感应传来的方位,随即步履略显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踏出了这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