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古堡的晨光透过彩绘玻璃,在长廊投下斑斓光影。
三岁的Rory穿着精致的丝绒背带裤,小皮鞋擦得锃亮。
他不安分地扭动着,试图挣脱保姆整理他衣领的手。
“小少爷,别动。”保姆轻声哄着,“等会儿要见祖父。”
Rory嘟着嘴,奶声奶气地抗议:“不舒服……想玩……”
容九旒从楼梯上走下,见到儿子的模样,眉头微蹙。
“站好。”他声音不高,却自带威严。
Rory立刻僵住,小脸垮了下来。
那双酷似京雪迎的杏眼里,瞬间蒙上水汽。
古堡西翼的会客厅里,容老爷子端坐主位。
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手中拄着沉香木手杖。
“曾祖父。”Rory怯生生地行礼,动作略显笨拙。
老爷子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曾孙:“礼仪课进度如何?”
容九旒站在儿子身后,恭敬回应:“在学习基础礼节。”
“容家的继承人,三岁该学的不止这些。”老爷子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示意管家取来一本厚重的家规。
“从今天起,每天背诵一页。”
Rory看着那本比他还厚的书,小嘴一瘪。
“不要……”他小声嘟囔,“要画画……”
容九旒脸色一沉:“不许任性。”
Rory被父亲严厉的语气吓到,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京雪迎结束视频会议从书房出来,就听见儿子压抑的哭声。
她快步走向会客厅,在门外停下。
透过门缝,她看见Rory站在房间中央,小肩膀一耸一耸,却不敢放声大哭。
容九旒站在他对面,面色冷峻。
“容家的孩子,不能这么娇气。”
京雪迎推门而入。
“怎么了?”她声音温和,目光却直直看向丈夫。
Rory见到妈妈,立刻扑过来抱住她的腿。
“妈妈……”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想背书……想画画……”
京雪迎弯腰将儿子抱起,轻轻拍着他的背。
“我们Rory最喜欢画画了,是不是?”
她看向容九旒,眼神平静:“孩子还小,不必这么严格。”
容九旒眉头皱得更紧:“这是容家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京雪迎语气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老爷子坐在主位,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回到卧室,Rory还在抽噎。
京雪迎把他放在沙发上,拿出他的小画本和彩笔。
“来,画给妈妈看,今天想画什么?”
Rory抹抹眼泪,拿起橙色蜡笔,在纸上画起歪歪扭扭的线条。
“太阳……”他小声说,“暖暖的……”
京雪迎看着儿子专注的侧脸,心中柔软。
她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容九旒,轻轻摇头。
容九旒欲言又止,最终转身离开。
傍晚,京雪迎找到在书房独处的丈夫。
“我们谈谈。”
容九旒从文件中抬头,揉了揉眉心。
“如果你是要说今天的事……”
“就是说今天的事。”京雪迎在他对面坐下,“你觉得Rory快乐吗?”
容九旒沉默。
“我知道容家的传统很重要。”京雪迎推了推眼镜,“但强迫一个三岁的孩子接受这些,真的对吗?”
她打开平板,调出几份研究报告。
“早期过度的规矩约束,可能会抑制孩子的创造力和探索欲。”
容九旒扫了一眼屏幕:“这些都是现代教育的理论。容家几百年……”
“几百年了,时代在变。”京雪迎打断他,“你希望Rory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这我理解。但有没有可能,在保留核心礼仪的同时,给他更多自由成长的空间?”
她调出另一份文件:“这是妙仪为鸢鸢制定的教育方案,你可以参考。”
容九旒接过平板,快速浏览。
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太宽松了。”
“但鸢鸢很快乐,而且很优秀。”京雪迎轻声说,“不是吗?”
容九旒再次沉默。
第二天早晨,Rory躲在京雪迎身后,不肯去上礼仪课。
“我不要……”他小声啜泣,“老师好凶……”
容九旒站在门口,看着儿子恐惧的模样,心中某处被触动。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害怕那些枯燥的课程。
“今天不上课了。”他突然说。
Rory和京雪迎都愣住了。
“爸爸带你去花园写生。”容九旒继续说,语气有些生硬,“你不是喜欢画画吗?”
Rory眨巴着还带着泪珠的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父亲。
“真的?”
“嗯。”容九旒点头,向儿子伸出手。
Rory犹豫地看向母亲。
京雪迎微笑着鼓励他:“去吧,和爸爸一起去。”
小家伙这才怯生生地伸出手,放在父亲宽大的掌心里。
花园里,Rory像只出笼的小鸟。
他举着小画板,这里跑跑,那里看看,寻找最想画的风景。
容九旒跟在后面,看着儿子欢快的背影,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爸爸!这里!”Rory指着一丛玫瑰,“画花花!”
他在石凳上坐下,认真地在画纸上涂抹。
容九旒坐在他身边,看着儿子专注的模样。
阳光洒在Rory卷翘的睫毛上,小脸因为兴奋而泛红。
这一刻,他不是容家的继承人,只是个快乐的三岁孩子。
“爸爸看!”Rory举起画作。
纸上是用红色蜡笔涂满的圆圈,旁边是绿色的线条。
虽然抽象,却充满童真。
“很好。”容九旒由衷地说。
Rory开心地笑了,露出两个小酒窝。
这是几天来,容九旒第一次看到儿子笑得这么开心。
午后,京雪迎来花园找他们。
她看见丈夫和儿子并肩坐在长椅上,Rory正兴奋地给父亲讲解他的“作品”。
“这是太阳,这是花花,这是爸爸和我……”
容九旒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
那画面温馨得让她不忍打扰。
“妈妈!”Rory先发现了她,举着画板跑过来,“我画了全家福!”
京雪迎接过画,上面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牵着手。
虽然稚嫩,却充满爱意。
“画得真棒。”她亲了亲儿子的小脸。
抬头时,对上容九旒复杂的目光。
“我好像……一直做错了。”他轻声说。
京雪迎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你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Rory看着父母,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他们的腿。
“爱爸爸,爱妈妈。”他奶声奶气地说。
容九旒弯腰将儿子抱起,第一次主动亲了亲他的脸颊。
“爸爸也爱你。”
晚餐时,容老爷子注意到曾孙的变化。
Rory不再像以前那样拘谨,而是活泼地分享今天的见闻。
“曾祖父,我今天画了花花!”
老爷子挑眉看向容九旒。
“我调整了他的课程安排。”容九旒平静地说,“上午学习,下午自由活动。”
“胡闹。”老爷子放下餐具,“容家的规矩……”
“父亲。”容九旒打断他,“规矩是为人服务的。如果为了规矩牺牲孩子的快乐,那规矩还有什么意义?”
老爷子震惊地看着儿子。
这是容九旒第一次在家族传统上提出异议。
京雪迎在桌下轻轻握住丈夫的手,表示支持。
Rory眨着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曾祖父。”他小声说,“我明天可以画您吗?”
老爷子看着曾孙期待的小脸,紧绷的表情渐渐柔和。
“随你吧。”他最终说道,重新拿起餐具。
京雪迎和容九旒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晚上,哄睡Rory后,京雪迎回到卧室。
容九旒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
“今天谢谢你。”他突然说。
京雪迎走到他身边:“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他转身面对妻子,目光温柔:“我太执着于把他培养成合格的继承人,却忘了首先他是我们的儿子。”
京雪迎靠进他怀里:“现在明白也不晚。”
月光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静谧而美好。
隔壁儿童房里,Rory抱着新得的画具甜甜入睡。
梦中,他还在花园里奔跑,身后是父母温柔的目光。
这一次,没有繁文缛节的束缚,只有爱与自由的芬芳。
古老的城堡里,新的故事正在书写。
关于传统与变革,关于规矩与天性。
而这一切,都源于一个父亲学会的,最温柔的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