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暮色总带着几分凉意,商队营地的篝火已燃起,跳跃的火光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白日里因“不事生产”引发的争执虽暂歇,空气中却仍弥漫着一丝微妙的隔阂——商队伙计们围坐在篝火旁,默默擦拭着货物,偶尔低声交谈几句,目光却很少看向不远处正在整理经卷的僧团;佛僧与道众们也显得有些拘谨,连诵经声都比往日轻了几分。
沈砚秋看着这一幕,端着刚煮好的奶茶走到顾长风身边,递给他一碗:“今日的争执虽压下去了,但心里的疙瘩没解开,往后怕是还会出问题。”
顾长风接过奶茶,目光扫过营地:“赵武那小子性子急,说话没分寸,但他的话也代表了一部分人的想法。商队走丝路,图的是安稳赚钱,僧团带来的‘文化价值’,看不见摸不着,伙计们一时不理解,也正常。”
“那你有什么办法?”沈砚秋问。
顾长风沉吟片刻,看向正在篝火旁教弟子整理经卷的圆空,忽然起身:“或许,我们该让大家看看,僧团的‘不事生产’,到底能带来什么。”
他走到篝火中央,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白日里的争执,大家心里都有气,我理解。但商队与僧团同行,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今日我不想再讲道理,只想让大家说说,这几日西行路上,你们最担心的是什么?”
沉默片刻,负责看管水囊的老周率先开口:“我最担心断水。上次黑风口,咱们的水囊破了两个,若不是及时找到水源,后果不堪设想。”
年轻护卫李二接着道:“我怕遇到马贼!去年我跟着别的商队走丝路,就遇到过马贼,若不是跑得快,货物和命都没了。”
伙计王三也叹了口气:“我想家。出来快三个月了,不知道家里的老娘和孩子怎么样了,夜里总睡不着。”
顾长风点头,目光转向圆空与玄清:“大家的担心,都是实实在在的。那你们说说,这些担心,僧团能帮上什么忙?”
圆空放下手中的经卷,走到篝火旁:“老周担心断水,贫僧虽不会寻水,但可诵经祈福,祈求旅途平安,也可在大家焦虑时,用佛法开导,让大家保持冷静——慌则乱,乱则易出错,心态稳了,才能更好地应对危机。”
玄清也起身道:“李二担心马贼,贫道虽不会武功,但可教大家‘清心诀’,每日打坐半个时辰,能增强专注力与反应力,夜间值守时也能更警醒;王三想家,贫道也可教大家简单的调息之法,帮助入睡,减少思乡之苦。”
“这些都是虚的!”赵武忍不住开口,“祈福能挡得住风沙?打坐能打得过马贼?”
顾长风抬手制止他,语气严肃:“赵武,你先听我说完。上个月在河西走廊,咱们遇到沙尘暴,大家慌作一团,是圆空师父让弟子们诵经,声音沉稳,才让大家慢慢冷静下来,找到避风的地方,这算不算帮了忙?前几日你夜间值守,总打盹,是清风道长教你调息口诀,这几日你是不是精神多了?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怎么能说是虚的?”
赵武愣住了,仔细回想,确实如顾长风所说——沙尘暴那日,若不是僧团的诵经声稳住了人心,恐怕真有人会慌不择路,陷入流沙;这几日夜间值守,他按清风教的口诀调息,确实很少打盹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顾长风继续道:“商队的‘生产’,是搬货、护货、赚钱;僧团的‘生产’,是安抚人心、传播文化、搭建桥梁。咱们走的是丝路,不是普通的商道,沿途的部落、城邦,大多信教。若没有僧团同行,咱们拿着丝绸瓷器,未必能顺利通关;但有了僧团的经卷与教义交流,咱们就能与当地部落建立信任,这难道不是比多载两驮丝绸更重要的‘利润’?”
温景然此时也走上前,拿出账簿:“我给大家算笔账。去年咱们去于阗,因不了解当地宗教习俗,货物被扣押了三日,多花了五十两银子才疏通关系;今年有僧团同行,若能与当地佛寺建立联系,这笔钱就能省下来,还能拿到优先通商的资格,长远来看,咱们赚的只会更多。”
篝火旁渐渐安静下来,伙计与护卫们低头沉思,显然在消化顾长风与温景然的话。老周忽然开口:“顾护卫说得对。上次沙尘暴,我确实是听到圆空师父的诵经声,才慢慢冷静下来的。僧团虽不搬货,但能稳住人心,这也是帮了大忙。”
李二也点头:“清风道长教的清心诀,确实有用。昨日我练习时,感觉耳力都比以前好了,若真遇到马贼,或许能更早发现。”
见气氛渐渐缓和,顾长风趁热打铁:“我提议,从明日起,咱们搞个‘互助时辰’——每日辰时出发前,僧团教大家简单的调息或诵经方法,帮助大家放松心态;每日戌时扎营后,商队教僧团弟子一些基本的搬货、护货技巧,让他们也能搭把手。咱们既是同行伙伴,就该相互学习,相互帮忙,而不是相互猜忌。”
圆空与玄清齐声应道:“好!”
商队成员们也纷纷点头,赵武走到慧能面前,挠了挠头:“小师父,白日里是我说话冲,你别见怪。明日的互助时辰,我来教你怎么捆货吧,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
慧能笑着点头:“多谢赵护卫!明日我也教你简单的诵经口诀,帮助你夜间值守时保持清醒。”
篝火旁的气氛终于彻底轻松下来,伙计们开始主动与僧团弟子交谈,有的询问调息方法,有的好奇经卷上的文字;僧团弟子们也围过来,看着伙计们擦拭货物,不时提出帮忙。圆空拿起一卷《金刚经》,翻开其中一页,用通俗的语言给大家讲解:“这页讲的是‘平常心’,咱们走丝路,遇到风沙或马贼,若能保持平常心,不慌不乱,就能更好地应对。”
玄清则走到李二身边,教他如何调整呼吸:“吸气时,想象气息从脚底升起,经过丹田,再从头顶排出;呼气时,想象所有的疲惫都随着气息排出体外……”李二跟着练习,片刻后便露出惊讶的表情:“道长,我感觉真的轻松多了!”
沈砚秋看着这融洽的一幕,对身边的温景然笑道:“还是你有办法。”
温景然摇头:“不是我的办法好,是顾护卫找对了切入点。伙计们不是不讲理,只是需要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僧团的‘精神安抚’,看似虚,实则比搬货更重要——人心齐了,路才好走。”
夜色渐深,篝火渐渐弱了下去,众人却仍围坐在一起,交流着日间的见闻与明日的计划。顾长风走到沈砚秋身边,望着远处的星空:“明日,咱们就能抵达焉耆了。那里有一座大佛寺,圆空师父说,或许能与他们交流经卷,若能拿到佛寺的推荐信,往后在西域诸国,咱们的路会好走很多。”
沈砚秋点头:“今日的分歧化解了,往后的路,咱们更该同心协力。僧团带来的不仅是经卷,更是人心的凝聚力;商队带来的不仅是货物,更是前行的保障。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在这条丝路上,走得更远,走得更稳。”
次日清晨,营地的气氛已完全不同。寅时初刻,僧团开始诵经时,商队伙计们不再是冷眼旁观,而是安静地站在一旁,有的甚至跟着低声默念;卯时整队时,佛僧与道众们主动上前,帮忙给骆驼系上货绳,动作虽略显笨拙,却格外认真。
赵武手把手教慧能捆货:“绳子要绕三圈,这里要系个活结,方便卸货时解开……”
慧能则教赵武诵经口诀:“这几句口诀,你夜间值守时默念,能保持清醒,还能平复心情……”
驼铃轻响,队伍准时出发,阳光洒在众人身上,带着几分温暖。沈砚秋与顾长风并肩走在队伍中间,看着前方相互帮忙的商队与僧团,心中明白,这场因“不事生产”引发的分歧,已在“精神安抚”的共鸣中彻底化解。而这份化解,不仅是一次矛盾的解决,更是商队与僧团真正融合的开始——在接下来的西行路上,他们将以人心为纽带,以互助为桥梁,在丝路的风沙中,共同书写一段属于信仰与贸易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