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台城的暮色染透了西侧的草原,夕阳如一块烧红的烙铁,缓缓沉向胡杨林尽头,将天地间铺成一片暖金。北庭官府的庭院里,早已搭起了十余顶宽敞的毛毡帐篷,帐篷外悬挂着中原的丝绸与西域的挂毯,色彩艳丽,在晚风里轻轻晃动。沈砚秋站在庭院门口,望着远处赶来的宾客——北庭守军将领、西域城邦的使者、草原部落的首领,还有商队的弟兄们,人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与喜悦。
“沈公子,顾先生,一切都准备好了!”罗衣提着裙摆快步走来,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中原布裙,鬓边插着一朵西域的红蓝花,“羊肉已经烤上了,酒坛也搬来了,就是担心西域的葡萄酿不合弟兄们的口味,我还备了中原的米酒。”
顾长风笑着摇头:“你考虑得太周全了,不管什么酒,今日大家开怀畅饮就好。”他左臂的吊绳已经取下,只在肩头缠了层薄麻布,伤势好得很快,“我刚去医疗站看过,重伤员们都喝了药,精神好了不少,学徒们守着,咱们今日也能安心赴宴。”
沈砚秋点头,目光落在庭院中央的篝火堆上——木柴早已架好,几名士兵正拿着火把准备点燃。秦十三和阿罗憾陪着北庭守军将领走过来,那将领穿着铠甲,手里提着一柄镶嵌宝石的短剑,笑着对沈砚秋拱手:“沈公子,此次能平定北庭叛军,多亏了你和商队弟兄们坚守堡垒,这第一杯酒,理当敬你!”
“将军客气了。”沈砚秋回礼,“若不是北庭守军与西域联军及时驰援,若不是草原部落与山民勇士鼎力相助,仅凭我们商队,断难守住商道。今日这庆功宴,是为咱们所有人摆的。”
说话间,篝火被点燃,“噼啪”的火苗蹿起丈余高,照亮了整个庭院。宾客们纷纷入席,帐篷内的矮桌上摆满了佳肴——烤得金黄流油的整羊、撒着香料的手抓饭、中原风味的酱卤牛肉、西域特色的葡萄干与无花果,还有一壶壶醇香的葡萄酿与米酒。
“开宴!”随着北庭官府官员的一声高喊,士兵们将烤羊分割装盘,侍女们提着酒壶穿梭席间,给宾客们斟酒。阿罗憾举起酒碗,高声道:“我敬沈公子、顾先生,还有各位弟兄!是咱们一起守住了丝路,以后商队往来再也不怕叛军侵扰了!”
“干杯!”众人纷纷举起酒碗,碗沿相碰的脆响与欢笑声交织在一起,飘出帐篷,落在远处的草原上。沈砚秋喝了一口葡萄酿,甜中带烈,口感醇厚,他转头看向顾长风,对方正浅尝着米酒,篝火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暖意融融。
“尝尝这烤羊,罗衣让厨子加了西域的孜然,味道很不错。”沈砚秋用匕首切下一块鲜嫩的羊肉,放在顾长风面前的玉盘里。
顾长风道谢后尝了一口,眼睛微微发亮:“果然好吃,比在堡垒里吃的干硬麦饼强多了。”他想起坚守堡垒的日子,粮草告急时只能嚼野菜充饥,再看眼前的盛宴,心中满是感慨,“真没想到,咱们能这么快迎来太平日子。”
“是弟兄们用命拼来的。”沈砚秋的语气低沉了些,目光望向帐篷外——月光已经升起,洒在庭院角落的几株胡杨上,枝桠疏影横斜。他举起酒碗,对着虚空遥遥一敬,“这碗酒,敬牺牲的弟兄们,是他们守护了丝路,咱们不能忘了他们。”
顾长风立刻举起酒碗,在场的宾客们也纷纷起身,将酒洒在地上,神色肃穆。片刻后,草原部落的首领站起身,弹奏起手中的冬不拉,旋律欢快悠扬。几名西域舞者走进帐篷,穿着艳丽的舞裙,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裙摆旋转间如盛开的花朵,引得众人阵阵喝彩。
秦十三拉着几名商队护卫,在篝火旁摔跤取乐,草原勇士们也加入进来,呐喊声此起彼伏。罗衣则和几名侍女一起,给宾客们添酒布菜,笑容温婉。沈砚秋和顾长风并肩走出帐篷,站在月光下,望着眼前热闹的景象。
“你看,这才是丝路该有的样子。”顾长风指着远处的轮台城街道,零星的灯火闪烁,隐约能听到商旅与牧民的谈笑声,“中原的丝绸运到西域,西域的玉石、瓜果送到中原,大家互通有无,安稳度日。”
“等伤员们康复,咱们的商队就继续往西走。”沈砚秋看着他,眼神温柔,“去龟兹看乐舞,去于阗采玉石,去疏勒尝瓜果,把这条商道走得更通畅,也让牺牲的弟兄们放心。”
顾长风点头,月光洒在他的发梢,泛起淡淡的银辉。他想起初遇沈砚秋时,两人在河西走廊的驿站相遇,彼时沈砚秋带着商队准备西行,他则是为了寻找失传的医书,谁也没想到,会一起经历北庭的烽烟,一起守护这条连接中原与西域的命脉。
“对了,我听说轮台城的日出很美,明天咱们早起去城东的高坡看看吧?”顾长风忽然提议。
“好啊。”沈砚秋笑着应下,“正好看看历经战火后,北庭的清晨是什么模样。”
帐篷内的欢歌笑语还在继续,篝火依旧熊熊燃烧,将周围的夜色驱散。远处的胡杨林在月光下沉默矗立,草原上的夜风带着青草与酒香,轻轻拂过庭院。这场庆功宴,不仅是为了庆祝平定叛军的胜利,更是为了纪念那些守护丝路的英雄,为了期盼未来的和平与繁华。
夜半时分,宾客们渐渐散去,庭院里的篝火渐渐减弱,只剩下零星的火苗还在跳动。沈砚秋扶着有些微醺的顾长风,慢慢走回暂住的客栈。街道上很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与远处偶尔传来的驼铃声。
“今天真开心……”顾长风轻声呢喃,靠在沈砚秋的肩头,“以后再也没有烽烟就好了。”
“会的。”沈砚秋扶紧他,目光望向星空,繁星满天,照亮了丝路的方向,“咱们会守住这条商道,让和平一直延续下去。”
月光洒在两人的身影上,将其拉得很长,与远处的胡杨林、轮台城的灯火融为一体。北庭的烽烟已散,庆功的欢歌渐歇,而属于他们与丝路的故事,还将在这片苍茫的土地上,继续书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