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的晨光刚漫过苦水驿的沙梁,便被驿内此起彼伏的敲打声唤醒。沈砚秋站在驿墙下,看着阿罗憾带领护卫队将厚重的青石板铺在驿墙根部,石板间的缝隙用混了糯米汁的石灰浆填满,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风从黑风口方向吹来,带着沙砾掠过新铺的石板,却没能留下半分痕迹——这是昨日从鹰嘴沟运来的青石,质地坚硬,足以抵御叛军的刀砍斧凿。
“沈掌东主,您看这青石板的厚度,就算叛军用撞木撞,也得撞上个把时辰!”阿罗憾拍了拍刚铺好的石板,声音里满是底气。他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脊背上汗珠滚落,落在石板上瞬间蒸发,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不远处,山民们正将一根根粗壮的圆木扛到驿墙顶端,准备搭建箭楼的围栏,圆木上还带着山林的湿气,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木纹。
沈砚秋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青石板的边缘,指尖能感受到石灰浆凝结后的坚硬。她抬头望向驿内——原本低矮的土坯房被推倒,取而代之的是用砖石砌成的粮库和营房,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还压着石块,防止被戈壁的大风掀翻。罗衣正站在粮库门口,指挥着伙计们将新运来的粮草搬进库房,货囊上的“粮”字在晨光里格外醒目。
“罗衣,粮库的门锁都换好了吗?”沈砚秋走过去问道。上次内奸偷粮草的事还让她心有余悸,这次改造据点,她特意让罗衣从中原调来了加固的铜锁,还在粮库周围挖了暗沟,防止有人再次潜入。
罗衣擦了擦额角的汗,笑着说:“都换好了,是用精铁铸的锁芯,就算是蛮力也撬不开。我还在粮库的墙角装了望风的哨塔,夜里会有人值守,保证万无一失。”她顿了顿,指着不远处的营房,“那边的营房也快好了,每个房间能住十个人,还特意留了通风的窗口,夏天也不会闷热。”
沈砚秋顺着罗衣指的方向看去,营房的窗户上装着木质的栅栏,既通风又能防盗,心里满意地点点头。正说着,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顾长风提着药箱走了过来,素色布袍上沾了些草药碎屑,显然是刚从救护点过来。
“我看你们这边忙得热闹,过来看看。”顾长风的目光扫过正在施工的驿墙和营房,最后落在沈砚秋身上,“你昨晚又没睡好?眼底都有青影了。”他说着,从药箱里取出一小包草药,递了过去,“这是我用沙棘和枸杞泡的茶,能提神,你泡着喝。”
沈砚秋接过草药包,指尖触到顾长风微凉的手,心里一阵温暖。她知道,顾长风这些天也没闲着,不仅要照料伤兵,还要培训急救学徒,可他却总想着关心别人。“你也别太累了,救护点的事要是忙不过来,就多找几个药童帮忙。”她轻声叮嘱道。
顾长风笑了笑,“放心吧,小林和小苏已经能独立处理一些小外伤了,我也能轻松些。对了,我在救护点旁边建了个药房,以后草药和器械都放在那里,既安全又方便取拿。”他说着,带着沈砚秋往救护点走去。
药房就设在救护点的东侧,是用砖石砌成的小房子,窗户上装着磨砂的羊皮纸,既能透光又能保护里面的草药。顾长风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草药,每种草药都贴着标签,标注着名称和用途。墙角放着几个陶缸,分别装着金疮药、解毒剂和止血粉,缸口用木盖盖着,还贴着封条。
“这里的草药够咱们用一个月了,罗衣还说会定期从中原调运,不用担心短缺。”顾长风拿起一包金疮药,递给沈砚秋,“你看,这是我新配的,加了些止血的‘血见愁’,效果比之前的更好。”
沈砚秋看着顾长风认真的样子,心里满是感动。她知道,这座正在崛起的防御堡垒,不仅凝聚着所有人的心血,更承载着大家守护商道的信念。正说着,驿墙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秦十三骑着马从沙梁后疾驰而来,手里拿着一张羊皮地图。
“沈掌东主,顾先生,我查到叛军的残部躲到了北庭故城的西侧,那里有个废弃的军寨,他们可能在那里重新集结兵力。”秦十三翻身下马,将羊皮地图递给沈砚秋,“这是军寨的地形,周围都是戈壁,只有一条小路能进去,易守难攻。”
沈砚秋接过地图,仔细看着上面的标记。军寨的位置正好卡在商道的必经之路上,若是叛军在那里设伏,以后商队通行都会受到威胁。她皱了皱眉,“看来我们得尽快加固好苦水驿的防御,再想办法拔掉这个钉子。”
顾长风看着地图,说道:“若是要攻打军寨,肯定会有伤亡,我得提前准备些治疗外伤的草药和器械,再培训些急救学徒,万一到时候伤兵太多,也能应对。”
秦十三点点头,“我已经派了人盯着军寨的动静,一旦有异常,会立刻传讯回来。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把苦水驿改造成真正的防御堡垒,这样就算叛军来攻,也能守住。”
三人商议完,又各自投入到忙碌中。沈砚秋继续盯着驿墙的加固工程,时不时地指点一下施工的细节;顾长风回到药房,开始调配新的草药;秦十三则去了驿外的哨塔,安排人手加强警戒。整个苦水驿都笼罩在一种紧张却有序的氛围里,每个人都在为守护商道而努力。
夕阳西下时,驿墙的加固工程终于完成了大半。新铺的青石板从驿墙根部一直延伸到半腰,顶端的箭楼围栏也搭建好了,圆木之间用铁钉钉牢,看起来格外坚固。阿罗憾带领着护卫队在驿墙顶端巡逻,手里握着弓箭,警惕地盯着远处的戈壁;山民们则在驿外的壕沟里埋上尖木刺,还在沟沿上覆盖了干草,做了伪装。
沈砚秋站在驿墙顶端,望着远处渐渐沉落的夕阳。夕阳的余晖将驿墙染成了金色,新搭建的箭楼在暮色里像一个个守护的巨人,沉默而坚定。她想起几天前,这里还是一座简陋的驿站,如今却变成了坚固的防御堡垒,心里满是感慨。
“在想什么呢?”身后传来顾长风的声音。他提着一盏油灯,走上驿墙,将油灯递给沈砚秋,“天快黑了,拿着这个,别摔着。”
沈砚秋接过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脸庞。她看着顾长风,笑着说:“我在想,等把叛军彻底打退了,咱们就沿着丝路继续走,去看看西域的雪山,去尝尝波斯的葡萄酿。”
顾长风在她身边站定,目光望向远处的戈壁,“会的,等这里安稳了,咱们就去。到时候,我还给你煮姜枣汤,你还带我去看商队的驼队,好不好?”
沈砚秋点点头,心里满是憧憬。她知道,虽然眼前还有困难,但只要有身边这些人的支持,有顾长风的陪伴,就没有克服不了的难关。两人并肩站在驿墙顶端,油灯的光芒在暮色里摇曳,映照着他们坚定的身影。
夜色渐深,驿内的灯火渐渐亮起,像是戈壁上的星星,点缀在黑暗中。护卫队的巡逻声、山民们的谈笑声、药房里传来的捣药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首宁静而美好的夜曲,诉说着人们对和平的渴望。
沈砚秋握着顾长风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里无比安定。她知道,这座用信念和汗水筑起的防御堡垒,不仅能守住苦水驿,更能守住这条承载着希望与梦想的丝路商道。而她和顾长风,也将在这里,继续书写属于他们的丝路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