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掌印太监、护国寺、香火钱……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像是一道惊雷,在苏明月脑海中炸响。
军粮贪腐案的背后,竟然牵扯到了皇宫内侍和皇家寺庙!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朝堂倾轧或边境阴谋,其水之深,远超她的想象!那笔巨额的“香火钱”,绝对有问题!
她立刻将青黛打探到的消息,连同墨尘那边遭遇的伏击与损失,一并写成密信,通过特殊渠道,火速送回了靖王府。
王府主院内,萧景珩看到密信的内容后,沉默了许久。烛光下,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翻涌着比窗外夜色更加浓重的寒意。
“护国寺……”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在信纸上敲击着,“竟然是这里。”
护国寺,并非寻常寺庙。它受皇家供奉,历代主持皆由皇帝钦点,寺内不仅藏有大量皇家经文宝物,更传闻其深处设有皇家秘档库,甚至与钦天监也有所关联。香火鼎盛只是表象,其内守卫森严,高手如云,绝不亚于某些皇宫重地。
资金流向这里,绝非偶然。要么是寺庙本身参与了阴谋,要么就是有人利用这座皇家寺庙作为洗钱和隐藏秘密的绝佳场所!
“王爷,此事……”苏明月回到王府后,立刻前来商议,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牵扯太大,我们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继续查,意味着可能直面宫廷最隐秘的黑暗,风险无法估量。但若不查,边军危局难解,幕后黑手逍遥法外,后患无穷。
萧景珩抬眸看她,目光沉静却坚定:“查。既然露出了狐狸尾巴,就没有放过的道理。”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护国寺守卫非同小可,明查绝无可能,唯有……夜探。”
“夜探?”苏明月心头一紧,“可是王爷您的身体……”薛九针再三警告,他绝不能动用内力,否则刚稳住的内伤极易反复,甚至可能冲击那刚显形的诡异封印。
“本王自有分寸。”萧景珩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寺内情况复杂,机关暗道众多,若无熟悉之人引路,无异于自投罗网。墨尘重伤未愈,其他人……本王不放心。”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要亲自去。
“那我跟您一起去!”苏明月脱口而出。
“胡闹!”萧景珩立刻驳回,眉头紧蹙,“寺内危险重重,你……”
“正因为危险,我才更要去!”苏明月争辩道,眼神倔强,“王爷您如今内力无法动用,总需要一个望风、策应的人。我虽不会武功,但眼神好,记性也不差,更懂一些……机关小巧之术(来自现代影视和阅读经验),或许能帮上忙!况且,查账寻物,本就是我提出的,我比您更清楚要找什么!”
她的话不无道理。萧景珩深知自己此刻状态,若无人策应,确实风险极大。而苏明月的机敏和偶尔展现出的“奇思妙想”,他早已见识过。
他凝视着她,看到她眼中毫不退缩的坚持和担忧,心中某个坚硬的地方微微松动。最终,他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又似是某种妥协:“……跟紧本王,不得擅自行动。若有危险,立刻撤离,不得犹豫。”
“好!”苏明月立刻答应,心中既紧张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计划定在次日深夜。
薛九针得知后,气得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地给了萧景珩三颗保命药丸,又塞给苏明月一堆稀奇古怪的迷香、痒粉、烟雾弹之类的小玩意:“拿去拿去!惹祸精!记住,小子,你的命现在是老子和这丫头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别又给作没了!”
是夜,月黑风高。
两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潜行至护国寺高大的外墙之下。
萧景珩虽不能动用内力,但多年沙场历练出的潜行技巧和身体素质仍在,动作依旧轻盈敏捷。苏明月则穿着特制的深色夜行衣,紧跟在他身后,努力调整着呼吸,抑制住狂跳的心脏。
根据之前搜集到的有限情报,护国寺的藏经阁最为可疑,许多重要物品和账册都可能存放于此。
萧景珩观察了一下巡逻武僧的规律,找准一个空隙,揽住苏明月的腰,利用巧劲和墙壁的凹凸,悄无声息地翻越高墙,落入寺内。
寺内庭院深深,古木参天,阴影幢幢。两人如同暗夜中的狸猫,借助廊柱、假山、树木的掩护,避开一队队提着灯笼巡逻的武僧,小心翼翼地向藏经阁摸去。
藏经阁是一座独立的三层木楼,飞檐斗拱,气势恢宏。楼下门口有两名武僧值守,楼内隐约有灯火,似乎还有僧人值夜。
“从后面上。”萧景珩低声道,带着苏明月绕到楼后。这里有一棵高大的古松,枝桠靠近三楼的一扇气窗。
萧景珩示意苏明月在树下阴影处等待警戒,自己则如同灵猿般,悄无声息地攀上松树,靠近气窗。他仔细观察片刻,用匕首极其小心地撬开窗栓,闪身钻了进去。
片刻后,一根细绳从窗口垂下。苏明月抓住绳子,在萧景珩的拉拽下,也艰难地爬了上去。
阁楼内弥漫着陈年书卷和檀香混合的气息。光线昏暗,只有楼梯口下方传来值夜僧人低低的诵经声。
两人不敢大意,屏息凝神。萧景珩凭借记忆和直觉,带着苏明月向阁楼深处藏匿重要物品的区域摸去。
果然,在一排巨大的经架之后,发现了一扇隐蔽的、上了铜锁的暗门。
“是机关锁。”萧景珩检查了一下,低声道,眉头微蹙。这种锁结构复杂,强行破坏会立刻触发警报。
“让我试试。”苏明月凑上前,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仔细观察那铜锁的结构。她发现这锁虽然古老,但其原理似乎与她现代见过的某种机械密码锁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从发间取下一根细长的、顶端带有微小弯钩的银簪(这是她特意让青黛准备的),屏住呼吸,将银簪小心翼翼探入锁孔,凭借着手感和极其细微的机括声,一点点试探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下僧人的诵经声仿佛就在耳边。萧景珩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手心微微沁出冷汗。
终于!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锁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喜。萧景珩轻轻推开暗门,一股更加阴冷、带着尘封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间不大的密室,里面堆放着不少箱箧。两人迅速翻找,果然在一个上了锁的铁箱中,找到了数本厚厚的账册!
苏明月迅速翻阅,账册记录着大量复杂的资金往来,名目皆是“香火供奉”、“法事捐赠”,但数额之大,令人咋舌。其中几笔巨款的汇入时间与金额,与青黛打探到的“丰裕粮行”资金流出记录完全吻合!
而资金的最终流向,除了寺内开销,更大的一部分,则指向了一个令人心惊的代号——“北狼”。
“北狼……”萧景珩眼神冰寒,“是狄戎王庭的秘密代号!”
果然与狄戎有关!
就在苏明月想继续翻看,寻找更多证据,特别是那被撕毁的最后一页可能残留的痕迹时——
“咔嚓!”
苏明月不小心碰倒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烛台!
虽然她眼疾眼快地扶住,但烛台底座与地面摩擦,还是发出了一声在寂静密室内显得格外刺耳的声响!
“什么声音?!”楼下值夜僧人的诵经声戛然而止,一声警惕的喝问传来!
紧接着,便是急促上楼的脚步声!
被发现了!
“走!”萧景珩当机立断,一把抓起那本最关键的总账塞入怀中,拉着苏明月就往外冲!
刚冲出密室,几名值夜武僧已然提着棍棒冲上了三楼!
“有贼人!”武僧大喝一声,手中长棍带着劲风直扫而来!
萧景珩将苏明月往身后一推,侧身避开棍风,同时脚下巧妙一绊,将冲在最前的武僧绊倒在地,动作干净利落,全然凭借肉身力量和战斗技巧,并未动用内力。
但更多的武僧闻声赶来,将楼梯口堵得严严实实!
“从窗口走!”萧景珩低喝,护着苏明月且战且退,向那扇气窗退去。
然而,窗外也传来了呼喝声和火把的光亮!下面的武僧也被惊动了!
进退维谷!
眼看就要被合围,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将苏明月推向窗口,低吼道:“你先走!沿原路回去!墨尘在墙外接应!”
“不行!”苏明月死死抓住他的衣袖,脸色煞白。她怎能丢下他一个人!
“快走!”萧景珩语气急促,猛地挣脱她的手,反身迎向扑来的武僧,为她争取时间。动作间,他气息微乱,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苏明月心如刀绞,她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她一咬牙,将怀中薛九针给的那些小玩意一股脑掏出来,朝着追来的武僧扔过去!
“噗!”“噗!”
烟雾弹、迷香粉瞬间炸开,刺鼻的烟雾和粉末弥漫开来,呛得武僧们咳嗽连连,视线受阻,攻势顿时一缓。
“王爷!”苏明月趁机将手中最后一枚爆炎弹塞给萧景珩,自己则抓住窗外垂下的绳索,快速滑下!
萧景珩接过爆炎弹,看准时机,猛地将其砸向楼梯口!
“轰!”
更大的爆炸声响起,火光冲腾,碎木纷飞!整个藏经阁都震动了一下!
追击的武僧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震得人仰马翻!
萧景珩趁机转身,跃出气窗,抓住绳索,疾滑而下!
落地瞬间,他脚步踉跄了一下,喉头一甜,一股腥气涌上,却被他强行咽了回去。内伤还是被牵动了!
“这边!”早已听到动静、焦急等在外墙下的墨尘(他不顾伤势赶来接应)立刻现身,扶着两人,迅速隐入黑暗之中。
身后,护国寺内警钟长鸣,人声鼎沸,火把如同长龙般亮起,彻底打破了夜的宁静。
三人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暗卫的接应,有惊无险地逃回了靖王府。
密室内,烛火摇曳。
萧景珩再也支撑不住,咳出一口淤血,脸色难看至极。
苏明月也惊魂未定,但顾不上自己,连忙扶住他:“王爷!您怎么样?”
萧景珩摆摆手,示意无妨,从怀中取出那本冒着巨大风险才带出来的总账册,目光沉凝。
虽然成功拿到了证据,但也彻底打草惊蛇了。
然而,当他翻开账册,找到记录“北狼”资金流向的最后几页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最关键的一页,**赫然已经被人提前撕毁了**!撕口崭新,显然是刚刚才被撕掉的!
他们拼死拿回来的,依然是一本残缺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