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训练场,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裸露的皮肤。数十名身着统一灰色制服的学徒剑士,迎着凛冽的晨风,正一丝不苟地进行着最基础的挥剑练习。
“呼——!”
“呼——!”
木剑破空的声音整齐划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略显吃力的喘息声,汇成一片单调却充满朝气的韵律。
林奈站在队伍的最末尾,也握着一柄普通的木剑,跟着节奏挥动。然而,仅仅片刻,她就感到了巨大的落差。
这些对其他学徒而言需要咬牙坚持、汗流浃背才能完成的训练量,对她来说,轻松得如同饭后的消食散步。
她的身体本质是无法改变的魔斯拉底蕴,无论怎样刻意压制,那远超常人的力量、速度、神经反应,都如同呼吸般自然流露。
教官演示的一套复杂连招,她只看一遍,就能分毫不差地复刻出来,动作流畅精准,甚至带着一种超越原版的韵律美感。
周围的目光渐渐变了,惊叹、艳羡、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连伦太郎和莲这样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也忍不住频频侧目。
一同加入训练的贤人更是抿紧了唇,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动作,努力想要跟上她的节奏,却总是被远远甩开。
教官们毫不吝啬地给予她赞赏,称她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可林奈的心,却像被投入了无底洞,空落落的,找不到着力点。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磨练。
她不能因为自己这具“非人”的躯壳,就要求教官们提升所有人的训练强度,那对其他学徒剑士们太不公平。
枯燥的重复训练持续了几天,林奈心中的烦躁感像野草般疯长。
这天下午,她提前离开了训练场,循着一阵阵富有节奏、仿佛带着心跳的“铛!铛!铛!”声,来到了基地深处那扇厚重的铁门前,灼热的气浪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
她下意识地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裹挟着火星的热风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锻造房内,巨大的熔炉炉火熊熊,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通红,墙壁和工具都仿佛在热浪中扭曲。穿着亚麻坎肩的大秦寺,正赤着精壮的胳膊,站在通红的炉火前。汗水顺着他贲张的肌肉线条不断滑落,滴在滚烫的铁砧上,瞬间化作一缕白烟消失。
他双手紧握一柄沉重的锻锤,高高扬起,再精准有力地砸落在铁砧上那块烧得赤红、火星四溅的金属块上。每一次挥锤,都带着一种独特的、撼动人心的沉重韵律,仿佛在敲打大地的心脏。
即使失去了变身能力,大秦寺哲雄依然是北区基地里令人肃然起敬的刀匠。此刻,他正专注地修复着在那场灾难中受损的四把圣剑。
林奈静静地倚在门边,看着那在炉火映照下如同铁铸般的身影,直到他停下动作,用长钳将那块金属小心翼翼地送回炉膛深处。
“大秦寺先生。”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锻打的余音。
大秦寺闻声回头,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看到是她,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有事?”语气依旧简洁得像打铁声。
“我想留在这里帮你。”林奈直截了当,目光坦率地迎向他。
大秦寺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不行。”他想也不想就回绝了,语气硬邦邦,“这里不是小孩子该待的地方,高温、飞溅的火星、沉重的铁器,哪一样都可能要了你的小命。而且,”他瞥了一眼林奈的右肩,“你的胳膊没好利索。”
“我的伤已经不影响活动了。”林奈下意识地挺直了背,手指轻轻碰了碰肩头的绷带,“虽然索菲亚小姐允许我参加剑士训练,可那些……对我而言,没有意义。”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
“那是你的问题。”大秦寺抓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粗暴地擦了把汗,态度冷淡得如同锻炉旁冰冷的铁锭,“我这里不是给小孩子玩过家家的地方。”
“我不是在玩!”林奈的语气陡然拔高,带着一股被轻视的执拗,但很快又压了下去,眼神却更加坚定,“我需要锻炼,需要找到‘背负’的感觉。挥一千次、一万次轻飘飘的木剑,也比不上亲手捶打一次真正的钢铁,感受那份沉甸甸的分量!”
她上前一步,走到灼人的热浪边缘,仰头直视着大秦寺那双被炉火映亮的眼睛:“拜托了,大秦寺哥哥,让我试试吧。无论是拉风箱,还是搬运材料,什么脏活累活都行!”
大秦寺沉默了。
炉火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光影,他审视着眼前这个女孩。她脸上还带着稚气,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倔强火焰。
这火焰,让他想起了几天前,她浑身是血、摇摇欲坠,却依旧死死护着怀中贤人的模样。
或许这个小丫头,骨子里真有点不一样的东西。
“……那边的角料,”他用沾满煤灰的下巴朝角落里一堆形状不规则的金属废料努了努,“把它捶打成一毫米厚的薄片。”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锋,“不许动用你的魔法。做不到,就立刻、马上离开。”
这算是默许了。
林奈紧绷的小脸上终于绽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识海深处,魔斯拉的意识投影悄然降临在能量网中央那枚包裹着本源力量的金色虫茧之上。巨大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鳞翅虚影陡然舒展开来,温柔而坚定地将金色虫茧和旁边的红蓝双色虫卵一同包裹、隔绝。
刹那间,流淌在这具人类拟态身躯中的磅礴泰坦本源之力,如同被关上了闸门,骤然沉寂下去。此刻的她,仅剩下幼年期魔斯拉的基础强度——而这,恰恰是修补那些脆弱受损的圣剑所要求的、最合适的身体强度。
“谢谢你,大秦寺哥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