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洋踩着没膝的煤渣往黑石矿区深处走时,靴底的纹路里已经嵌满了黑灰。这地方废弃快二十年了,井口像只黑洞洞的眼睛,周围堆着的矿车锈得只剩个铁架子,风一吹,车斗撞在铁轨上“哐当哐当”响,比矿下的鬼哭还瘆人。空气里飘着硫磺味和煤尘,吸进肺里像吞了把沙子,呛得他直咳嗽。
他来这鬼地方,全因五天前在废品站收到的一个旧矿灯。灯是铜制的,灯碗裂了道缝,灯座里藏着张用油纸包着的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黑石矿,3号井,老 miners (矿工)的日记,熵在找‘黑石头’。”字迹被煤烟熏得发黑,“矿”字的最后一笔拖得老长,像道血痕。最古怪的是,矿灯的玻璃罩上刻着个符号——像块被劈开的黑石,中间嵌着个“熵”字,这是他在去年截获的走私矿石清单上见过的标记,代表“高辐射矿石”。
“后生,你往里头闯?”矿区入口处,一个守林的老头正靠在松树上抽烟,烟袋锅子“滋滋”冒火星,“那地方邪性得很,前几年有个探险的进去,三天后才爬出来,人疯了,嘴里就念叨‘黑石头会发光’。”
“大爷,问个事,”刘子洋把矿灯往背包里塞了塞,“您认识一个叫老周的矿工不?听说他以前在3号井待过。”
老头抽烟的动作顿了顿,往3号井的方向瞥了瞥——那边的井架歪歪扭扭地斜在半空,钢缆垂在地上,像条死蛇。“认识,咋不认识?老周是这矿上的老炮儿,三十年前3号井塌方,就他一个活着爬出来的。后来疯疯癫癫的,总说井底下有‘东西’,半年前突然没影了,有人说他钻回3号井了。”
刘子洋心里咯噔一下。又是这套路——熵组织盯上的人,要么失踪,要么疯癫,这次还扯上了“黑石头”和“辐射”,听着就不是好兆头。他谢了老头,继续往里走,脚下的煤渣越来越厚,踩上去“咯吱”响,像是有人在脚底下喘气。
3号井的井口用块厚木板盖着,上面压着块大石头,木板边缘被啃得坑坑洼洼,像是被什么动物咬过。刘子洋搬开石头,掀开木板,一股混合着霉味和硫磺的寒气扑面而来,吓得他往后退了两步。他打开矿灯,光柱往下照——井壁上凿着参差不齐的脚窝,深的能塞进半只脚,旁边还挂着条锈成褐色的安全绳,绳头散了股。
“有人下去过。”刘子洋摸了摸安全绳,绳结是新打的。他深吸一口气,抓住绳子往下爬,井壁的碎石子刮得手心生疼,每爬一米,空气就冷一分,硫磺味也浓一分。
爬了大概二十米,脚下突然踩到块平整的石头——是个平台。平台上堆着些矿工服,上面的煤灰厚得能刮下来当墨用,角落里还有个搪瓷缸,缸底结着层黑垢。刘子洋用矿灯照了照,发现矿工服的口袋里鼓鼓的,掏出来一看,是本牛皮封面的日记,纸页边缘卷得像波浪,上面用铅笔写着:
“1998.7.15:3号井的煤层里嵌着黑石头,夜里会发光,照得人骨头疼。”
“1998.8.3:老吴摸了黑石头,手上起了泡,烂得像被硫酸泼过。”
“1998.8.10:塌方了!不是天灾,是他们炸的!想把黑石头埋起来!熵组织的人来了,戴着白口罩,说这石头‘能造大杀器’……”
后面的字迹越来越潦草,最后几页被血浸透了,只能看清“3号井深处有矿脉”“他们要挖光”几个字。刘子洋把日记揣进怀里,刚想继续往下爬,突然听见井上传来“咚”的一声,像有人把石头踢了下去。
“谁?”他把矿灯往上照,光柱里晃过个黑影,速度快得像只蝙蝠。
“找老周的?”黑影说话了,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把日记交出来,饶你不死。”
刘子洋往平台内侧缩了缩,手摸向腰间的折叠刀——那是把三折的弹簧刀,刀刃磨得锃亮,是他特意在五金店磨的。“你们是熵组织的?”
“知道还问?”黑影从上面扔下来块石头,擦着他的耳朵飞过,砸在井壁上,溅起串火星,“老周把黑石头的矿脉图藏起来了,我们查过,他把图抄在日记里了。”
刘子洋突然明白——他们要的不是日记,是矿脉图。他没说话,抓起搪瓷缸往上面扔,趁着黑影躲闪的功夫,抓紧安全绳继续往下爬。井底下传来“哗哗”的水声,像是有地下河。
又爬了十几米,终于到了井底。底下比上面宽敞,像个天然的溶洞,地上积着层水,没过脚踝,冰凉刺骨。矿灯的光柱扫过洞壁,刘子洋倒吸一口凉气——洞壁上嵌满了黑石头,拳头大小,表面光滑得像被打磨过,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照得水洼里的影子都发绿。
“这就是……黑石头?”他蹲下来,刚想摸,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扑通”一声,有人跳进了水里。回头一看,是个穿黑夹克的男人,脸上戴着防毒面具,手里拎着把撬棍,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都戴着面具,手里拿着矿镐。
“找到你了。”带头的男人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闷闷的像隔着层棉花,“把日记交出来,不然让你跟这些石头作伴。”
刘子洋往溶洞深处退,那里有个岔路口,不知道通到哪。“矿脉图不在日记里。”他故意骗他们,想拖延时间。
“少废话!”男人挥着撬棍冲过来,撬棍砸在水里,溅起片黑水花。刘子洋往旁边一闪,抓起块黑石头就往他脸上扔,石头砸在防毒面具上,发出“哐当”一声,男人踉跄了一下。
另两个同伙扑上来,矿镐挥得呼呼响。刘子洋往岔路口跑,里面比主洞窄,只能容一人通过,洞壁上的黑石头更多,绿光把路照得像条黄泉道。跑了大概五十米,前面突然开阔了,出现个小水潭,水潭中央有块露出水面的巨石,上面坐着个老头,正用矿灯照着块黑石头发呆。
“老周?”刘子洋喊了一声。
老头猛地回头,脸上全是煤灰,只有眼睛亮得吓人:“你是……小刘?我等你好久了。”他往巨石底下指了指,“图在这儿,熵组织的人想把黑石头运出去造核弹,这图不能给他们。”
刘子洋刚跳上巨石,身后的岔路口就传来脚步声,那三个黑夹克追来了。“老东西,果然在这儿!”带头的男人举起撬棍就砸。
“你带着图走!”老周把块嵌着黑石头的石板往他怀里塞,石板背面的刻痕正是矿脉图,“从水潭底下的暗道走,能通到山外!”
刘子洋没犹豫,抱着石板跳进水里,水潭深得能没过头顶,他憋着气往水底摸,果然摸到个洞口,仅容一人钻进去。刚钻进去,就听见水面上传来老周的喊声:“别想过去!这石头能炸!”接着是“轰隆”一声巨响,水潭里的水剧烈晃动起来,像是发生了塌方。
暗道里漆黑一片,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水流声。刘子洋摸索着往前游,不知道游了多久,终于看见前面有光亮,他拼尽全力游过去,猛地钻出水面,发现自己在条山涧里,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林。
他瘫在岸边,大口喘着气,怀里的石板烫得吓人,黑石头的绿光透过衣服渗出来,照得胸口发绿。他把石板翻过来,矿脉图的刻痕清晰可见,从3号井一直延伸到山外的废弃工厂,那里正是熵组织的一个据点。
“老周……”刘子洋想起水潭里的爆炸声,眼眶有点发热。他知道老周是为了掩护他才……
休息了大概半个小时,他把石板藏在山涧旁的石缝里,做了个记号,然后往山外走。山路崎岖,他走了三个多小时才到山脚,拦了辆过路的拖拉机,往市区走。拖拉机司机是个话痨,说前阵子有辆卡车总往黑石矿区跑,车斗用帆布盖着,看着沉甸甸的,轮胎都压瘪了。
“师傅,您知道那卡车往哪开不?”刘子洋问。
“好像是往西郊的化工厂,”司机咂咂嘴,“那厂子早黄了,去年被个外地老板买了,天天大门紧闭的,邪得很。”
刘子洋心里一动——化工厂离废弃工厂不远,十有八九是熵组织的冶炼点。他让司机把他放在化工厂附近的村子,找了个农家借了身干净衣服,又借了把锄头当武器,往化工厂摸去。
化工厂的围墙很高,上面拉着铁丝网,门口守着两个穿黑夹克的,跟3号井遇到的是一伙的,都戴着防毒面具。刘子洋绕到后面的围墙,发现有段铁丝网被人剪开了,像是老周之前留的。他钻了进去,里面弥漫着股刺鼻的气味,比矿区的硫磺味还难闻。
厂房里亮着灯,能听见机器运转的“嗡嗡”声。他悄悄摸过去,从窗户往里看——里面摆着十几个大罐子,罐子里泡着黑石头,几个穿白大褂的正在往罐子里倒液体,黑石头遇液体后冒泡,绿光变得更亮了。
“快点,老板说今晚必须提炼出第一炉‘原料’。”一个白大褂喊道。
刘子洋心里一沉——他们果然在提炼黑石头,这东西十有八九是核原料。他摸出手机想报警,却没信号。他往旁边的仓库看了看,里面堆着些汽油桶,突然有了主意。
他悄悄溜进仓库,拧开一个汽油桶的盖子,把汽油往地上泼,一直泼到厂房门口。然后他摸出火柴,划着了扔过去,火苗“轰”的一声窜起来,吓得里面的人尖叫着往外跑。
“着火了!快救火!”白大褂们慌乱地找灭火器,黑夹克们也顾不上看守,跑去救火。刘子洋趁机冲进厂房,把那些装着黑石头的罐子一个个推倒,绿色的液体流了一地,冒着刺鼻的白烟。
“抓住他!”带头的黑夹克发现了他,举着撬棍追过来。
刘子洋往仓库跑,里面的汽油桶被火烤得滋滋响,他抱起一个没开封的桶,朝着追来的人扔过去,汽油桶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在墙上炸开了,火光冲天而起。
他趁机从剪开的铁丝网钻出去,往村子跑,身后传来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化工厂的厂房塌了一半,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跑到村子,他借了部电话,打给相熟的张警官。
“张哥,黑石矿区3号井有高辐射矿石,熵组织在西郊化工厂提炼,我把厂子炸了,但他们肯定还有别的据点……”
“你在哪?我马上派人过去!”张警官的声音很急促,“你别乱动,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刘子洋坐在村口的石头上,看着化工厂方向的火光,心里却没踏实。他知道熵组织不会善罢甘休,黑石头的矿脉还在,他们肯定会派更多人来。但他不怕,就像老周说的,这石头能炸,邪物总有克星。
天快亮时,张警官带着警察和辐射检测人员来了,他们在刘子洋的指引下找到了藏在石缝里的石板,又派人进3号井搜救老周,可惜只找到了些遗物。检测人员说,黑石头确实有强辐射,长期接触会致癌,用来造核武器的话,威力能顶半个原子弹。
“多亏你及时发现,”张警官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然这后果不堪设想。”
刘子洋没说话,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日记,纸页被汗水浸得发软。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熵组织的据点不止这一个,他们的阴谋也远没结束。但他会继续查下去,就像老周守着3号井一样,守着这些不能说的秘密。
离开村子时,他回头看了看黑石矿区的方向,太阳正从山后升起,把山顶染成了金色。他想起老周日记里的话:“黑石头会发光,但照亮不了人心。”他笑了笑,转身往市区走——他得先去医院做个辐射检测,然后,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路上,他买了个肉包子,边吃边想:下一次会在哪撞见熵组织?是另一个矿区,还是某个隐藏的实验室?不管是啥,他都准备好了。就像这黑石矿区的矿工,哪怕井塌了,也要把真相挖出来,哪怕只有一口气。
走到市区边缘,他看见个废品站,门口堆着些旧矿灯,其中一个和他捡到的一模一样。他走过去,老板笑着问:“要一个不?八块钱,能亮。”
刘子洋买了下来,揣进怀里。他知道,这矿灯不仅能照亮黑暗,还能照亮那些藏在地下的秘密。只要这灯还亮着,他就会一直走下去,直到把所有的黑石头都曝光在阳光下。
夕阳西下时,他站在医院的窗前,看着手里的矿灯,灯光在墙上投下个晃动的影子,像个不屈的矿工。他知道,故事还没完,熵组织的人还在暗处盯着,但他不怕。因为他相信,就像这黑石总会被挖光,邪恶也总会被铲除,哪怕要付出代价。
明天,他还要去废弃工厂看看,那里说不定还有熵组织的痕迹。路还很长,但他的脚步不会停,就像这矿灯的光,哪怕微弱,也能穿透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