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为盈看着面前那块烤得金黄、形状精巧的饼干。
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骇人的东西,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她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比刚才因为恐惧时抖得更加厉害。
她以前……那样针对意宁。
明里暗里说了她多少坏话,甚至纵容自己的兽夫去找她那些追随者的麻烦……
可现在,城破了,家没了,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到这里。
第一个对她伸出手,给予她实质帮助的,竟然是她最看不起、最讨厌的意宁?
不是嘲讽的驱赶,不是冷漠的旁观,而是一块……看起来就很香甜的饼干。
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种更加复杂的、让她无地自容的情绪。
如同冰锥混合着岩浆,狠狠凿穿了她最后一点强撑的骄傲。
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眼眶瞬间红透,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让它掉下来。
意宁看着她这副模样。
心里那点因为过往而产生的小疙瘩,似乎也被这惨状和眼前这极具冲击力的反应给冲淡了些。
她没说话,只是又将拿着饼干的手往前递了递,动作平稳。
没有施舍的高高在上,也没有同情的刻意温柔,就是一种简单的给你吃的的姿态。
沈为盈身后的两个兽夫,脸上也浮现出复杂的羞愧和感激。
自从他们城被霸占之后,那些兽人就已经赶尽杀绝。
不服从的都被直接杀了。
他们只有五个人逃了出来。
那个以前被妻主救出来的雌性,叫什么上官婷的。
已经不知所踪。
他们互看一眼,轻轻碰了碰沈为盈的胳膊,低声提醒“盈儿……”
这一声轻唤,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为盈猛地抬起颤抖的手,不是去接饼干,而是一把抓住了意宁的手腕!
她的手指冰凉,用力大到骨节发白。
檀野眼神一厉,瞬间上前半步,周身气息变得危险。
但沈为盈并没有攻击意图。
她抬起头,泪水终于决堤,混合着脸上的污迹和瘀青,冲刷出几道狼狈的痕迹。
她看着意宁,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坦诚。
“为…为什么……我以前…那样对你……”
意宁任由她抓着手,感受着她指尖的冰凉和颤抖。
她平静地回视她,语气没什么起伏“看不惯归看不惯,饿死在我们城门口,传出去不好听。”
这话说得实在不算客气,甚至有点刻薄。
但在此情此景下,却奇异地带上了一种另类的公平。
我不是原谅了你,我只是在做我认为该做的事,与你本人无关。
沈为盈愣住了,随即,抓着意宁手腕的力道一点点松开,最终彻底脱力般垂落。
她看着那块近在咫尺的饼干,突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肩膀垮塌下去,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小兽哀鸣般的呜咽。
然后猛地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干燥的土地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她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才接过了那块轻飘飘的饼干。
指尖碰到意宁指尖的瞬间,她像被烫到一样缩了一下。
然后紧紧将饼干攥在手心。
她没有说谢谢,那个词在此刻显得太过苍白和虚伪。
她只是低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无声地哭泣。
所有的嚣张、嫉妒、不甘,都在这一刻,被现实和这块意想不到的饼干,碾得粉碎。
意宁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对檀野道“阿野,你带他们去安置点,按规矩检查,然后给点吃的和伤药。”
檀野点头,戒备地看了沈为盈一眼,但还是依言上前引导她的兽夫。
意宁转身,不再看那个哭得几乎蜷缩起来的背影。
【六六,这算不算是……落魄凤凰不如鸡?】
(叮~检测到宿主完成一次隐性“以德报怨”行为,积分+10。
备注:凤凰落魄后,或许才能看清谁真正拥有鸾鸟的心肠。)
意宁脚步微顿,心里嘀咕【谁要当鸾鸟了……我只是嫌麻烦。】
意宁转身离开,脚步没有太多迟疑,但心底并非全无波澜。
沈为盈那混合着绝望、屈辱和难以置信的眼神。
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了她意识的某个角落。
她确实嫌麻烦,但也并非铁石心肠。
只是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过度的同情心往往意味着引火烧身。
檀野安排了两个守卫,领着沈为盈和她的兽夫们往城西的临时安置点走去。
一路上,沈为盈都死死攥着那块饼干,低着头,任由泪水无声滑落。
她的两个兽夫一左一右虚扶着她,面色沉重。
眼神里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是对眼前这位曾经骄纵妻主此刻状态的担忧。
到了安置点,负责登记和检查的是一位面容严肃的雌性管事和几个手脚利落的兽人。
他们按规矩对沈为盈几人进行了严格的搜查。
记录下基本信息,然后分发了一些干净的饮用水、简单的果腹食物和基础的伤药。
整个过程,沈为盈都异常沉默配合,与从前那个挑剔跋扈的她判若两人。
当那冰冷的伤药膏体触碰到她脸颊和手臂的淤青时。
她疼得瑟缩了一下,却紧紧咬着牙,没有哼出声。
她的一个兽夫忍不住想上前帮忙,却被她轻轻推开。
她接过药膏,自己笨拙却固执地继续涂抹。
檀野远远看着,锐利的目光在沈为盈和她兽夫身上扫过。
确认暂时没有异动,才对管事低声交代了几句,无非是加强留意之类的话。
他相信意宁的判断,但保护城池和妻主的安危是他的首要职责,不容丝毫松懈。
意宁回到自己居所时,叶涎正倚在门边。
手里把玩着一片不知名的叶子,红色的发丝在傍晚的风中微微拂动。
他看到她,狐狸眼弯起,带着惯有的慵懒笑意。
仿佛之前那场激烈的道歉从未发生过。
“处理完了?”他语气随意,目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眉宇间一丝极淡的疲惫。
“嗯。”意宁应了一声,绕过他走进屋里,给自己倒了杯水。
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抚平了心头的烦躁。
叶涎跟了进来,从身后自然地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颈窝,声音低沉“心软了?”
意宁身体微僵,随即放松下来,没好气地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我只是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叶涎低笑,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背部传来“我的妻主,总是嘴硬心软。”
他顿了顿,气息喷在她耳畔,带着点暧昧的蛊惑,“不过……比起关心外人,我更想知道,之前被打断的道歉,妻主还满意吗?要不要……继续?”
意宁耳根一热,猛地转身推开他,瞪了他一眼。
“你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