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临时住所外 \/ 链州街巷
夜色深沉,海风穿过链州府邸庭院的廊柱,发出低沉的呜咽,掩盖了更多细微的声响。李弘临时下榻的院落位于府衙东侧,相对独立,院墙高耸。白日里政务厅的交锋,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虽看似平息,深处却已暗流涌动。
云霜并未在李弘房内值守,那太过显眼。她选择了一个更隐蔽的位置——院落角落一株枝繁叶茂的古树树冠之中,身形与浓密的枝叶几乎融为一体。从这里,她可以清晰地俯瞰整个院落外墙、唯一的入口,以及相邻街巷的一部分。她的呼吸调整得极缓极轻,周身气息收敛,仿佛化作了树木本身的一部分,唯有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清亮的眸子,如同最精准的仪器,扫描着任何一丝不谐。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只有更夫遥远的梆子声隐约可闻。就在这时,云霜的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并非听到了清晰的脚步声,而是某种极其细微的、衣袂与粗糙墙面摩擦的窸窣声,以及一种刻意放缓、却依旧与风声节奏迥异的呼吸,从院落西侧外墙的阴影处传来。
她的目光瞬间锁定那片区域。月光黯淡,只能看到一团比周围夜色更浓重的黑影,正贴着墙根,如同壁虎般缓缓向上蠕动,动作轻灵而专业,目标直指李弘卧室那扇半开通风的窗户。
没有警告,没有呼喝。就在那黑影的手指即将搭上窗沿的瞬间,树冠中一道更快的黑影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扑下!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那窥探者显然也是好手,察觉到恶风扑面,心中大骇,顾不得隐匿,身形猛地向侧后方一缩,同时反手拔出腰间的短刃,动作迅捷狠辣。然而,他快,云霜更快!
他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如同被铁钳狠狠夹住,短刃“哐当”一声落地。未等他做出第二个反应,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已然抵住了他的咽喉——那是一柄不过三寸长、薄如柳叶的墨色飞刃,刃尖精准地压在他的喉结上,只要稍稍用力,便能瞬间夺命。同时,另一只手掌如鬼魅般按在他背心要穴,一股阴柔却霸道的劲力透体而入,瞬间封住了他全身气力,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除了短刃落地的轻微声响和两人急促一瞬又戛然而止的呼吸,再未惊动任何旁人。
云霜制住此人,并未立刻审问,而是先凝神感知四周,确认再无其他同伙后,才如同拖拽一件无生命的货物,将其迅速拖入旁边更深的墙角阴影之中。
她松开飞刃,但制住穴道的手并未放松,另一只手快速而专业地搜查其全身。除了一些飞檐走壁的工具和几枚淬毒的暗器,并未发现能证明身份的物品。
“谁派你来的?”云霜的声音压得极低,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如同寒铁刮过骨膜,“目的?”
那窥探者咬紧牙关,眼神凶狠,试图挣扎,却发现体内那古怪的劲力如同锁链,将他死死困住,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云霜不再多问,指尖在他颈侧某处微微一按。那窥探者顿时浑身剧烈抽搐起来,眼球凸出,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却依旧无法叫喊,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体内攒刺。
数息之后,云霜松开手指。窥探者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大口喘息,眼中充满了恐惧。
“最后一次。”云霜的声音依旧平淡。
“……是…是赵主事…让…让我来…看看…巡察使…带了什么…文书…” 窥探者断断续续,声音嘶哑地招供,显然是怕极了那生不如死的折磨。
云霜目光微闪,赵德明?果然与白日的账目问题有关。是心虚探查,还是想找到什么把柄?
她没有再下杀手,而是并指如风,在其昏睡穴上重重一点,窥探者立刻软倒,失去了意识。她将其拖到一处废弃杂物堆后隐藏起来,清理了短刃落地的痕迹,然后身形一晃,再次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古树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离开过。
次日清晨,一切如常。李弘对昨夜窗下的惊险毫不知情。云霜也未曾提及,只在例行通过墨羽密渠道向李恪汇报行程时,将此事以密语简略说明,并附上一句:“链州水浊,已惊蛇,建议后续行程加强戒备,并关注赵德明及其关联人等动向。”
暗刃已出,护航无声。链州之行的水面下,因李弘的“锋芒”而泛起的涟漪,正悄然扩散,引来了阴影中的窥视,也迎来了更深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