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安缓缓说道:“我来此,就是为了拯救世界。”
她的目光扫过魔界挣扎求存的众生,最终落回玄朔与朔光身上。
“我的道,是‘济世’。眼见世界倾颓,生灵涂炭,若有余力却袖手旁观,非我道心所愿。”
“所以,无论是想活下去的执念,还是坦然面对终结的觉悟,都不是我离开的理由。”
她向前一步,周身仿佛有光华隐隐流转,那是她历经轮回、明悟造化后愈发精纯的济世道意。
玄朔眼中的惊喜瞬间迸发,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浮木,几乎是狂喜地看着她。
而朔光眼中的疑惑却更深了,他无法理解,为何明知不可为,她还要执意留下,踏入这必死的浑水。
穗安立于祭台之前,嫁衣如火,神情却肃穆如神只临凡。
她看向情绪激动的玄朔,唇角微扬:“所以你看,不论为神还是为人,真诚一点,总归是好的。
你若早直言困境与所求,而非这般强娶逼迫,我既来此,又岂会坐视不理?”
玄朔眼中燃起炽热的光,急切追问:“那你同意成婚了?”
“不,”穗安摇头,神色从容,“联姻借运,不过是饮鸩止渴,拖延时间,此为下策。”
她眸光清亮,继续阐述:“中策,乃是壮士断腕。我们会设法将凡间核心区域以结界守护,把仙界生灵迁入其中暂避。
然后,引动剩余力量,将已被深度污染的魔界连同那三轮邪月,从此方世界彻底放逐至无尽虚空。
待灾劫过后,再重开仙魔两界,此法可保此界文明火种不灭。”
“但我们必将元气大伤!”
玄朔打断她,脸色难看,“放逐一界所需能量何其庞大,之后能否在虚空中成功开界尚是未知之数。
仅剩凡间一隅之地,根本不足以支撑我们恢复,此法看似稳妥,实则是慢性死亡。”
“那么,”他紧盯着穗安,“上策何在?”
穗安仰头望向天穹那三轮蠕动邪月,叹了口气:“上策啊,我再想想……”
一直沉默的朔光此时却幽幽开口:“上策,便是我们以及这被污染的部分天道本源,寻机与那邪神,同归于尽。
此乃代价最小,也最彻底的解法。”
“你闭嘴!”
玄朔厉声喝断,眼中满是惊怒与抗拒,“同归于尽?说得轻巧!
我宁可舍弃大部分,保留一点本源灵性,带着玄天境遁入混沌,等待复苏之机,也绝不愿就此彻底湮灭。”
他看向朔光的眼神充满了不认同,“存在,才有无限可能,彻底消亡,就什么都没有了。”
穗安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不容置疑:“好了,不必再争了。”
她目光转向玄朔,神色郑重:“还有一千年,我以我的道心起誓,必会会寻得救世之法,助你,也助此界渡过此劫。
在此期间,你需安分守己,莫要再行偏激之事。”
她不再理会玄朔的反应,俯身扶起气息微弱的朔光,掌心泛起造化生机之力,小心地为他治疗伤势,眉宇间难掩一丝忧虑。
玄朔在一旁抱臂冷眼旁观,嗤笑一声:“放心,他与我同源,只要我不死,他便湮灭不了,顶多受些苦楚。”
穗安恍若未闻,专注地为朔光疗伤。
待朔光伤势稍稳,他反手紧紧抓住穗安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用尽了全力,声音低哑:“走。”
随即,不容分说地带着她瞬间离开。
玄朔站在原地,并未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脸上那狂放邪魅的神色渐渐褪去,眼底情绪复杂难辨。
回到苍荣神殿,周身那由规则锁链强行编织的嫁衣带来的束缚感终于消失,穗安立刻运转法力,将其变回了自己常穿的衣裙,仿佛也卸下了一层无形的枷锁。
朔光松开了手,退开一步,周身气息重新变得冷冽而疏离,仿佛刚才在魔宫那片刻的失控与急切从未发生。
“你回去好生修养吧。”穗安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色,轻声说道。
朔光却摇了摇头,冰封般的眸子凝视着她:“你无需有负担,如今既已暂时安抚住他,我便能重新掌控世界壁障。
趁此机会,你立刻离开此界。这里的一切,本就不该将你卷入。”
“我说到,便会做到。”穗安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和却坚定。
朔光看着她毫无动摇之意的眼神,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缓缓消散在原地。
他刚一离开,一道白影便如同闪电般窜了进来,跃进穗安怀里。
奇奇用力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碧蓝的大眼睛里满是后怕和邀功的意味:“主人!你没事吧?
我可听话了,一直按你说的缠着朔光,都快把他烦死了!谁知道那家伙居然把我弄晕了。
我一醒来就在清瑶那里了,吓死我了。”
穗安抚摸着它的毛发,安抚道:“没事了,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她沉吟片刻,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奇奇,你可知晓‘域外邪神’?”
她将在魔界的所见,尤其是那三轮月亮真实的面貌描述了一遍。
奇奇原本放松的身体瞬间僵硬,毛茸茸的脸上露出了极为拟人化的沉重表情。
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说道:“主人……这种东西,我知道。
它们没有理智,只有吞噬和毁灭的本能,是无数世界破灭时产生的极致负面能量聚合体。
它们依靠吞噬世界的生机与负面情绪成长,所过之处,唯有彻底的死寂……这东西,极难对付,几乎是不死的。”
“可有应对之法?”穗安追问。
奇奇犹豫了一下,小爪子不安地抓挠着穗安的衣袖,声音变得极小,带着迟疑:“……有……但是,但是太危险了!
主人,我们……我们申请任务失败吧!放弃这个世界好不好?
我不想你去冒险!”
穗安看着它眼中的恐惧与恳求,心中已然明了它所指的是何种方法。
她轻轻摇头,目光透过神殿的窗棂,望向远方,仿佛看到了那三轮妖异月亮之下的挣扎与痛苦。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然,“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