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的战斗中,秦忘川只用过一次至尊道心加持的太初葬神剑。
这给他们了一种,至尊道法不能随便用的错觉。
但现在,所有人就都明白了。
至尊道心——并非仅仅为某一式绝杀而闪耀。
它真正的恐怖在于:凡所通之术,皆可为其所御,受其加持。
无论是精妙的“天剑”,还是致命的“十方妙法剑”,乃至那近乎万能的“万劫雷炉”……
任何道法,一旦经由这道心流转催动,便会蜕变为截然不同的存在——更凝练、更纯粹、也更致命。
这已不再是术法的较量。
而是从灵力本源上的碾压。
天地法相继溃散,战场陷入短暂死寂。
重塑肉身的项昊然与楚无咎遥遥对峙,两人灵力损失大半,胸膛剧烈起伏。
项昊然的目光死死锁住空中那道身影,他并未看向楚无咎,话却抛了过去,喉结滚动,声音干涩:
“你之前……一直和这样的‘怪物’交手?”
楚无咎闻言一怔。
他转头看向项昊然,对方脸上那绝非作伪的凝重与一丝后怕,让他胸中翻腾的不甘稍稍平息了那么一瞬。
片刻沉默后,楚无咎咧了咧嘴,那笑容有些复杂,混杂着苦涩:
“嗯。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语气里竟透出一丝历经千锤百炼的自豪。
项昊然无暇品味这话中深意,只是望着那道身影,喃喃道:
“他灵力是无限的吗?真强啊……”
这声感叹太过纯粹,纯粹到只剩下对绝对力量的直观敬畏。
楚无咎望着秦忘川的背影,眼神灼灼,同样低声应和:
“的确很强。”
“怎么会……强到这种地步?”项昊然像是在问楚无咎,又像是在自问。
“不知道。”楚无咎回答得干脆利落,眼神却更加锐利,“也不需要知道。只要知道,想打败他,就得拿出比现在多一百倍、一千倍的觉悟就够了。”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忽地上前一步,侧头看向项昊然:
“虽然你是个从头到脚都让人看着不爽的家伙……但也不想就这么输得跟条被打断了脊梁的丧家犬一样难看吧?”
“想联手就直说,拐弯抹角,你还是这副死样子。”项昊然闻言嗤笑一声。
这个狂人找自己联手,这还是头一次。
他活动了下还有些滞涩的肩膀,迈步走上前,与楚无咎并肩。
但嘴上依旧不饶人:
“先说好,我还是看你这张脸不顺眼。”
“巧了,我也一样。”楚无咎哼了一声,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但我得提一嘴,看你的脸不顺眼,单纯是因为你太丑了而已。”
“滚你的吧,丑逼!”
话音落下。
两人再无多余废话。
“天地法——!”
“天地法——!”
光芒再度爆发,尽管气息虚浮黯淡,两尊法相却带着榨干最后灵力的决绝,再度并肩而立。
回天大阵能重塑肉身,却补不回半分灵力。
这已是背水一战。
虽然有丹药,但别搞笑了。
都群殴了还吃药,那才是脸都丢光。
云泽轩那边,叶凌川的葬仙棺、炎无烬的滔天火幕与顾天野的圣体防御虽合力挡下了百劫天剑。
但三人皆是嘴角溢血,灵光黯淡,显然受创不轻。
叶凌川咳出一口瘀血,看向身旁的云泽轩,低声急问:
“接下来怎么做?”
云泽轩目光扫过场中那七尊在剑雨与劫指间苦苦支撑、却不断添上新伤的天地法相。
又掠过远处楚无咎、项昊然等人苍白不甘的脸。
他沉默了一息,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什么都做不了。”
叶凌川一怔:“什么?”
“我说,”云泽轩重复道,每个字都清晰而平静,“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他抬起手,指向那片被毁灭性能量反复冲刷的区域:“看清楚了。这是至尊才能插手的战斗。”
“我们这些半尊——连站近些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看着。”
一旁的顾天野闻言,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没有反驳,也无法反驳。
他只是缓缓抬起眼,死死盯住那道依旧静静踩在天悬丝上、仿佛独立于这片混乱与毁灭之外的虚影。
眼神复杂难明。
那么多人,竟然连让他从那根丝线上下来都做不到。
“哥哥。”顾忆萱不知何时走到他身侧,轻轻唤了一声。
顾天野没有回应。
或者说,他全部的心神早已被那道身影攫取,听不见任何旁的声音。
中千州一别,日夜苦修,自以为已脱胎换骨,足以抹平那道曾经遥不可及的差距。
而此刻,现实如冰水浇头。
自己还差得远。
远到甚至看不清对方究竟站在何处。
顾忆萱顺着兄长的目光,同样望向那道立于天悬丝上、睥睨场中、仿佛无可匹敌的身影。
少女清澈的眼眸深处,倒映着那绝世的风姿与碾压众生的威仪,一时间,竟也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中带着几分微妙自嘲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蜉蝣观天,又怎能丈量天高?”
谢清商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
她一身素雅裙裳虽然略显狼狈,但那绝美面容与周遭的残破格格不入。
一双美眸则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在秦忘川的虚影上。
那眼神很复杂,有初见时便深种、此刻因目睹其绝对强大而愈发灼热的光,也有一丝对未知与绝对力量的、源于本能的寒意。
这些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她眼底交织,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执拗的专注。
她声音不大,却让周围几人都听得清楚,不知是在说给顾天野听,还是在说给自己与所有在场之人听:
“我们在这里拼尽全力所见的,或许……连他脚下那片‘天’的边角,都算不上。”
他们这些半尊只能退至边缘,眼睁睁看着。
而场中尚存的至尊们,处境更为凶险。
至尊境——这个境界虽能凝聚法相,却还没摸索出各自法相的能力,法相威能十不存一。
更致命的是,秦忘川的手段太过克制——圣法能破天地法。
“我草!这尼玛怎么打?”
一名天骄被劫指点来,法相的手臂瞬间被洞穿。
“那是剑印吗?言出法随?!”另一人狼狈地翻滚,险险避过从天而降的斩击。
秦忘川只说了个斩字,天空便展开了巨大的剑印图。
那东西虽破不开天地法,但也不好受。
“反击根本没用!想点办法!”有人绝望地看着自己倾尽全力的一击轰在玄天环上,连个声响都没激起。
“天剑……天剑又来了!”惊呼声中,又一柄灵力巨剑撕裂烟尘,朝着半尊人群最密集处轰然斩落。
秦忘川的虚影依旧立于天悬丝上,动作简洁到了极致。
言语即道法,剑出则破灭,环护则无伤。
特别是那独一无二的十方妙法剑,能连人带法相一起劈开。
在这轰击下。
原本的十余尊天地法相,此刻仅剩七尊还在苦苦支撑。
虽阵亡的人能再度加入,但灵力不足状态下的天地法,和纸糊的没区别。
说不定纸糊的还硬点。
战场早已面目全非。
原本宏伟的圆形竞技场,穹顶早已被被落下的天剑炸开。
脚下,那曾以神金混合阵法加固的地面,被一道道天剑与斩击反复“犁”过,沟壑纵横,焦土遍地,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砖石。
粉尘与未散的能量余烬混合成浑浊的雾霭。
偶尔搏命发出的反击,打在九重玄天环上,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泛起,便被那无声的壁垒彻底吞没。
只是略微停顿,致命的劫指已破空点来。
而天空,那由纯粹灵力与法则凝聚的天剑还在不停坠落,一道接着一道,仿佛永无尽头,将本就残破的大地再次切割、翻起。
这已不是战斗。
而是单方面的、在一座正被逐步肢解的废墟中,进行的令人绝望的消耗与猎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