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放在口袋里，屏幕朝内，没亮。
我下楼时听见外面有快门声。
不是一次，是连续的咔嚓声，像雨点打在铁皮上。
工作室门口停着三辆车，车门开着，几个人举着设备往这边走。
我停下脚步，没往前。
关毅从后面追上来，站在我旁边。
他看了眼那些人，说：“先回去。”
我没动。
一个记者把话筒伸过来：“姜小姐，网上传你和关制作人签了婚前协议，是真的吗？”
另一个声音插进来：“汪璇女士最近频繁出席活动，是不是在为你们母女合体造势？”
我看着他们。
他们脸上没有恶意，只有急切。
我开口：“我没有签过婚前协议。”
那人又问：“那你们的关系……”
“我们是恋人。”我说，“感情是私人的事。”
关毅伸手挡了一下镜头。
我转身往回走。
身后有人喊：“姜美丽！你回避问题是不是心虚？”
我没回头。
回到屋里，我打开手机。
热搜第一是#姜美丽关毅婚前协议#。
第二是#汪璇姜美丽母女炒作#。
第三条写着：知情人士爆料，姜美丽当年靠替妹妹参赛才被发掘。
我点开评论。
有人说：“难怪她一出道就资源不断。”
有人说：“汪璇当年扔了女儿，现在又想认回来？”
还有人说：“她唱歌是真好，但做人太会算计。”
我关掉页面。
关毅坐到我对面。
他递来一份文件：“公关团队整理的源头。七家媒体，五篇稿子出自同一份通稿。”
我翻了两页。
上面标红了几个名字，还有时间戳。
“你想怎么处理？”他问。
我想了想：“发声明。”
他点头：“内容我让法务先过一遍。”
我说：“我自己写。”
他没反对。
我起身去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笔记本。
纸是横格的，边角有点毛。
我翻开新的一页，写下第一行字：
“关于近期不实信息的说明。”
写完这句，我停了几秒。
然后继续写：
“一、我与关毅先生确为恋人关系。我们因音乐相识，因信任相守。从未利用任何关系获取资源。”
“二、我与汪璇女士确为亲生母女。我们正在学习如何重新相处。所有公开场合的同框，均属正常家庭往来，不存在商业策划。”
“三、我的每首歌，都由我自己完成主唱录制。所有舞台表现，均由本人完成。无代唱，无假唱，无剧本。”
写到这里，我放下笔。
关毅站在我身后，没说话。
我转头看他：“最后一句，我想加一句。”
他说：“你说。”
我说：“我愿意分享我的歌声，但不愿贩卖我的人生。”
他点头：“这句话保留。”
我重新抄了一遍，字迹比刚才工整。
下午三点，我走进录音棚。
助理递给我耳机。
我戴上，听了一遍自己录的声明音频。
语速平稳，音调不高，没有停顿，也没有喘息。
我摘下耳机，说：“发吧。”
助理点头，转身出去。
我坐在椅子上，等消息。
不到十分钟，手机开始震动。
先是公司官微转发。
接着是音乐平台、电台、几家主流媒体同步发布。
我刷新微博。
粉丝数涨了八十万。
评论区第一条是：“终于等到一个不哭不闹不卖惨的回应。”
第二条：“她说‘不愿贩卖我的人生’，我直接截图发朋友圈。”
第三条：“以前觉得她运气好，现在觉得她配得上。”
我往下拉。
有人问：“她什么时候开新歌发布会？”
有人答：“别催，让她喘口气。”
我关掉手机。
关毅推门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杯热茶。
“喝点水。”他说。
我接过杯子，吹了吹。
他坐到我旁边：“接下来几天，记者可能还会蹲点。”
我说：“我知道。”
他看我：“你不怕他们再编？”
我摇头：“怕也没用。”
他笑了：“你变了。”
我抬眼看他：“哪里？”
他说：“以前你听到谣言，第一反应是解释。”
我说：“现在知道，解释太多，反而像在求别人相信。”
他点头：“对。”
我喝了一口茶。
杯子有点烫。
我放下杯子，看见自己左手的戒指。
银圈套在无名指上，边缘有一道细小的划痕。
我用拇指摸了摸那道痕。
关毅也看见了。
他没说话。
我抬头问他：“美妍今天试音顺利吗？”
他说：“很稳。林薇说她进步很大。”
我点头。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工作室发来的数据简报。
声明发布后两小时，负面舆情下降百分之六十三。
关键词搜索量下降百分之四十一。
我合上文件。
关毅说：“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想了想：“去楼下那家面馆吧。”
他笑：“你上次说汤底太咸。”
我说：“这次我点，你尝。”
他起身，把外套搭在手臂上。
我拿包，顺手把笔记本放进包里。
出门前，我照了下镜子。
头发扎得整齐，妆没花，衣服干净。
我拉了拉衣角。
关毅在门口等我。
我走出去，顺手带上门。
楼道里有光。
我们并排走下楼梯。
一楼大厅没人。
玻璃门外，两个记者站在路边，举着相机。
我放慢脚步。
关毅侧身，挡住一半镜头。
我没躲，也没加快。
走到门口时，我停下。
一个记者立刻上前：“姜小姐，您对网上说您刻意隐瞒身世怎么看？”
我看着他：“我没隐瞒。我只是没主动告诉全世界。”
他愣了一下。
另一个记者问：“那您现在愿意谈了吗？”
我说：“我的人生，不是问答题。”
说完，我抬脚跨出门槛。
关毅跟在我身边。
我们往右拐，走向街口。
身后没有快门声。
走了五十米，我回头看了一眼。
那两个人没跟上来。
我收回视线。
关毅说：“你刚才说话的样子，像在录音棚里录副歌。”
我笑了一下：“副歌要有力气。”
他说：“你一直都有。”
我没接话。
面馆就在前面。
玻璃门上贴着一张纸，写着“今日推荐：番茄鸡蛋面”。
我推开。
风铃响了一声。
老板抬头，看见我，没喊名字，只说：“老位置？”
我点头。
他指了指靠窗的桌子。
我走过去坐下。
关毅坐在我对面。
老板端来两杯白开水。
我喝了一口。
水温刚好。
关毅问：“还吃辣吗？”
我说：“少放一点。”
他招手叫老板：“一碗番茄鸡蛋面，少辣，一碗清汤面，多葱。”
老板应了一声，转身进厨房。
我低头看手机。
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是美妍发来的语音。
我点开。
她声音很轻：“姐，我刚听完你发的声明。我录了一段和声，想放你新歌里。”
我没回。
把手机扣在桌上。
关毅看着我：“不回？”
我说：“等吃完面再回。”
他点头。
面很快端上来。
我夹起一筷子，吹了吹。
热气散开。
我咬了一口。
鸡蛋嫩，面条筋道。
我吃了几口，抬头看他。
他正看着我。
我说：“你也吃。”
他拿起筷子。
我低头继续吃。
面汤里浮着几点油星。
我用勺子轻轻拨开。
关毅忽然说：“下周，汪璇约我们吃饭。”
我停住筷子。
他看着我：“你要是不想去，我来推。”
我放下勺子。
想了想，说：“我去。”
他点头。
我重新拿起筷子。
面有点凉了。
我搅了搅。
关毅说：“她订了家安静的餐厅。”
我说：“好。”
他没再说话。
我吃完了最后一口面。
放下筷子。
他结账。
我起身，拿起包。
走出面馆时，天还没黑。
路灯亮了一盏。
我抬头看了一眼。
关毅站在我旁边。
我问他：“明天，你还来录音棚吗？”
他说：“来。”
我说：“那我给你留一杯咖啡。”
他说：“别放糖。”
我点头。
他伸手，碰了碰我左手的戒指。
我没动。
他收回手。
我迈步往前走。
他跟上来。
我们并肩走着。
我左手插进外套口袋。
指尖碰到戒指边缘。
我轻轻摩挲了一下。
风吹过来。
我拉紧外套拉链。
关毅说：“冷吗？”
我说：“不冷。”
他没再问。
我们走到路口。
红灯亮起。
我停下。
他站在我旁边。
我看着对面的广告牌。
上面是一张新歌海报。
我的脸在光下很清晰。
我盯着那张脸看了一会儿。
绿灯亮了。
我抬脚往前走。
关毅跟上。
我左手还插在口袋里。
戒指硌着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