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阳光已经照进房间。窗帘没拉严，光斜斜地打在墙上，女儿的小床摆在正中间，床头挂着几根还没点亮的仙女棒。
顾晏辞坐在床边，背对着我，手里拿着一根银色的细棍，正一根一根往天花板上贴。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谁。可女儿早就醒了，正躺在小床上踢腿，眼睛盯着那些晃来晃去的小灯管。
我撑着坐起来，腰还有点酸。昨晚睡得不算踏实，总担心她半夜哭。但她其实挺乖，只哼了两声就被顾晏辞抱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
他听见动静转过头，看见我醒了，立刻站起身走过来扶我。“别急着下床，再躺会儿。”他说，“你还没恢复。”
“我已经好多了。”我说，“而且今天是她满月，我想陪着。”
他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枕头垫在我背后，又顺手把我散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他的手指有点凉，碰得我耳朵一缩。
“你怎么弄这些？”我看着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仙女棒，“哪来的？”
“订的。”他说，“专门定制的，不刺眼，也不会发热。”
我笑了。“你还真当她是公主养。”
“本来就是。”他回头看了眼女儿，声音低了些，“她妈是灰姑娘，她当然是公主。”
我没接话，只笑着摇头。他有时候说话太认真，反而显得有点傻。
他走回婴儿床边，弯腰把最后一根仙女棒挂好。轻轻一按开关，整间屋子亮了起来。不是那种刺目的光，是一点一点闪的，像夏夜河边飘的萤火虫。
女儿一下子安静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小手举起来想去抓。
“好看吗？”我问她。
她不会说话，只会咯咯笑。
顾晏辞也跟着笑，蹲在床边伸手让她抓。她一把抓住他的领带，使劲往嘴里塞。
“哎。”他想躲，又不敢动，“那是领带，不能吃。”
她不管，咬得更用力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你看你，堂堂总裁，被一个小婴儿拿领带当磨牙棒。”
他皱眉看我一眼，却没松手，任由她拉着。“她乐意。”
我慢慢挪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软乎乎的，带着奶香。她转头看我，嘴巴张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顾晏辞赶紧抽出领带，从旁边抽屉里拿出一条小毛巾，仔细给她擦嘴。动作笨拙，但很认真。
“你说她以后会长什么样？”我靠在他肩上问。
“像你。”他说，“最好哪里都像你。”
“那要是以后有人追她呢？”我逗他，“交男朋友怎么办？”
他脸一下子沉下来。“谁敢接近我女儿，我就买下整个星球。”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得直不起腰。“你疯啦？买星球干嘛？”
“封岛。”他一本正经，“不准任何人靠近。她只能跟我住。”
“那你老了怎么办？她总得长大吧。”
“我不老。”他说，“我永远年轻，永远能拦住所有想靠近她的男人。”
我摇摇头，知道他是认真的。那天在产房外跪着的样子还在我脑子里。他不是不怕，是太怕了。怕失去我们，怕保护不了我们。
所以他现在才会这样，恨不得把她锁在屋子里，连风吹都不让吹一下。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她会长大的。”
“我知道。”他低头看着女儿，“但我还是不想。”
她忽然抬手，拍了下他的鼻子，然后咧嘴一笑。
他整个人都软了，声音也不硬了。“行吧……除了爸爸，谁都不行。”
我靠在他肩膀上，没说话。屋里灯光一闪一闪，映在墙上，像星星落进了房间。
过了会儿，手机响了一声。放在窗台上的平板自动弹出通知——极光预测软件更新了消息。
【今晚23:47，百年一遇粉色极光，可见范围：北纬35度以上地区】
我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还亮着，云层薄，风不大。
“你看。”我把平板递给他。
他接过看了一眼，眉头微动，没说什么，只是把平板放在一边，继续盯着女儿。
她开始打哈欠，眼皮一点点往下掉。
“该睡了。”我说。
他点点头，轻轻把床栏放下，又检查了一遍温度计和湿巾的位置。确认没问题后，才关掉大部分仙女棒，只留下角落里一圈微光。
“等她长大一点。”他低声说，“我带你们去看真的星星。”
我没应声，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他坐在床边没动，一直等到女儿彻底睡熟，呼吸变得均匀。我才轻轻拉他起来。
“你也去休息会儿。”我说，“你昨晚又没睡好。”
“我不困。”他说，但还是被我拉着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回头看了眼婴儿床。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女儿一只小手露在外面，攥成拳头，像是抓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顾晏辞转身走回去，把最后一根没点亮的仙女棒轻轻放在她枕头边上。
“等你长大。”他低声说，“爸爸再带你去看真的星星。”
我站在门口等他。他出来后，轻轻带上门。
走廊很安静。远处传来钟表走动的声音。
他牵着我的手往主卧走，步子很慢。快到房间时，他忽然说：“今晚别睡太早。”
“为什么？”
“外面会有光。”他说，“我不想你错过。”
我懂了他的意思，点头说好。
他把我送回床上，自己去书房拿文件。临走前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很静。
我躺在床上没动，听着外面的风声一点点变大。
窗外的天空依旧明亮，可我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悄靠近。
极光预报还在平板上亮着，数字跳动，倒计时开始。
23:47。
还剩不到六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