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风雪萦绕、寒梅初绽的冰崖之上,两位以音律入道的强者默然相对。一边是清冷如雪的琴音,一边是凄切悲凉的胡声。
方丈卷雨楼雪霖琴师——苏枕雪,身着月白缀雪狐裘披风,青丝如瀑,仅以一支素银簪挽就,容颜清丽绝俗,眉眼间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冰霜之意。她盘膝坐于一方寒玉冰台之上,一架通体由千年雪木与冰蚕丝打造、琴身隐有雪花纹路的雪霖寒琴横于膝前。她玉指轻触琴弦,未成曲调,已有清冽空灵的寒意自然流淌,仿佛能冻结世间一切喧嚣。
其对手,乃是天邪圣帝麾下的哀哀老。他身形枯瘦,蜷缩在一件破旧的灰色棉袍中,满头乱发如秋草,面容愁苦,皱纹里仿佛刻满了人世间的悲苦。他怀中抱着一把看起来年久失修、琴筒甚至有些开裂的二胡,弓弦老旧,但他那干枯的手指搭上弦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之意便弥漫开来。
“叮咚……”苏枕雪拨动了一根琴弦,清越如冰泉裂石。
“咿呀……”哀哀老同时拉响了二胡,嘶哑如老叟夜泣。
“雪霖琴音,清则清矣,奈何无情。”哀哀老声音如同他的胡声一般,带着磨砂般的质感,充满了哀怨。
苏枕雪眼帘微抬,声音如冰雪相击:“天地有雪,润物无声。无情之道,亦是大情。总好过阁下,以悲苦惑人心神,徒增业障。”
“第一招,胡音·苦雨凄风!”
哀哀老不再多言,干枯的手臂拉动琴弓,二胡发出如泣如诉、仿佛无尽凄风苦雨笼罩荒原的悲凉之音。这音波并非物理攻击,而是蕴含着引动听者内心悲伤往事、放大负面情绪的诡异力量,如同无形的潮水,向苏枕雪蔓延而去,欲要以这无尽的悲苦,侵蚀她冰封的心境。
苏枕雪神色不变,纤指在雪霖寒琴上轻轻一拂。
“雪霖·寒梅映雪。”
一道清冷孤高、如同雪中寒梅悄然绽放的琴音涟漪般荡开。琴音空灵,带着净化心灵、抚平波澜的静谧力量。那凄风苦雨般的胡音撞入这“寒梅映雪”的意境之中,其上的悲苦与哀怨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被那清冷的梅香与雪意迅速冻结、消融,最终化作几声无力的呜咽,消散于风雪之中。
“唉……第二招,离魂调!”
哀哀老叹息一声,琴弓走势陡然一变,胡音变得飘忽不定,如同游丝,又如魂灵夜哭!这音调不再追求范围的笼罩,而是凝聚成数道无形无质、专攻神魂本源、令人魂魄不稳、意识恍惚的诡异音针,悄无声息地刺向苏枕雪的眉心祖窍!
苏枕雪玉指连弹,曲调转为急促而清脆。
“雪霖·冰心诀。”
琴音化作一道道晶莹剔透、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守护音障,精准地拦截在那些无形的“离魂音针”之前。音针撞上冰心音障,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如同冰针撞上更坚硬的玄冰,纷纷断裂、溃散,那扰魂之力也被琴音中蕴含的冰心之意彻底净化。
“第三招,雪霖·雪舞回风!”
守中有攻!苏枕雪琴音再变,十指如飞,琴弦震颤间,引动周天风雪!无数凝练着极致寒意的雪花与冰晶随着琴音盘旋、飞舞,化作一道笼罩四方的冰雪回风暴,朝着哀哀老席卷而去!这风暴不仅蕴含着物理的切割与冰冻之力,更带着迟滞法力、冻结感知的玄冰道韵!
哀哀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将破旧二胡往怀中一搂,枯瘦的手指急速按弦,琴弓如抽搐般拉动。
“胡音·断肠声!”
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生离死别、肝肠寸断之痛的凄厉音波如同绝望的呐喊,自胡弦之上迸发而出,悍然撞入那冰雪回风暴之中!这“断肠”之声,竟以极致的“悲”之意境,强行撕裂、中和了部分风雪中的“寒”意!风暴与音波相互侵蚀、湮灭,最终双双归于平静,只在空中留下些许冰晶碎屑与若有若无的悲音余韵。
三招试探,琴音与胡声此起彼伏。
苏枕雪膝前雪霖寒琴光华流转,气息清冷依旧。
哀哀老怀中二胡微微震颤,气息悲苦深沉。
这三招,情绪侵蚀对心境净化,神魂攻击对灵台守护,领域压制对意境突破,将音律之道的诡谲与正大堂皇展现得淋漓尽致,结果却是谁也未能占据上风。
平分秋色,势均力敌!
哀哀老抬起愁苦的脸,声音愈发沙哑:“雪霖琴音,果然能冰封七情六欲……厉害。”
苏枕雪轻轻按住犹自嗡鸣的琴弦,淡然回应:“悲苦之音,终是魔障。阁下,回头是岸。”
更加深邃、更加凶险的音律交锋,即将在这冰崖之上,于雪霖与二胡之间,悄然展开。
三招初探,双方对彼此的音律路数与意境根基已有深切体会。苏枕雪的雪霖琴音清冷高洁,擅守擅净,以冰封之意克制万般情绪;哀哀老的二胡悲苦深沉,擅攻心神,以哀怨之力引动内外魔障。两人气机在这冰崖雪幕之中交织碰撞,引动风雪愈发急促。
“你的冰心,能封得住这世间万般苦楚吗?”哀哀老叹息般说道,手中琴弓却骤然绷紧,一股更加沉郁悲怆的意境弥漫开来。
“第四招,胡音·万魂同悲!”
他弓弦剧烈震颤,胡音不再局限于个人哀怨,而是仿佛引动了无数沉沦魂灵的集体悲鸣!音波如同无形的灰色潮汐,铺天盖地涌向苏枕雪,其中蕴含的不再是单一的悲伤,而是绝望、悔恨、怨毒、麻木等万千负面情绪的聚合体,威力远超之前,誓要以这众生之苦,污染其冰清道心,令其感同身受,心神失守!
苏枕雪黛眉微蹙,感受到那音潮中蕴含的复杂与污秽。她十指在雪霖寒琴上急速拂过,曲调变得宏大而庄严。
“雪霖·雪覆千山!”
琴音化作一片浩瀚无垠、纯净无瑕的雪原意境,以其为中心向外扩张!那万魂同悲的灰色音潮撞入这雪原之中,虽暂时污浊了边缘,但在那仿佛能覆盖、净化一切的茫茫白雪之下,所有纷杂的负面情绪都被冻结、沉淀、最终归于寂静。任你万般悲苦,我自雪覆千山,岿然不动!
“第五招,雪霖·冰弦破隙!”
化解对方攻势,苏枕雪立刻转守为攻!她玉指如钩,猛地拨动一根主弦!一道凝练如冰晶、锋锐无匹、蕴含着极致穿透寒意的音刃激射而出,并非攻击哀哀老本体,而是精准地射向其二胡琴弓与琴弦接触时,那力量转换最细微、最不稳定的“间隙”!旨在以点破面,打断其哀怨音律的连贯性!
哀哀老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枯瘦的手指在弦上猛地一按一滑!
“胡音·如泣如诉!”
胡音陡然变得断断续续、哽咽难言,那原本流畅的音律瞬间充满了无数细小的停顿与转折!冰弦破隙的音刃射入这片“泣诉”之音中,竟如同陷入泥潭,轨迹被带偏,力道被那诡异节奏层层分化,最终在离二胡尚有数尺之遥时,便耗尽力量,悄然消散。
“第六招,胡音·黄泉引!雪霖·雪拥蓝关!”
几乎在同时,两人都动用了更强的意境之招!哀哀老胡音陡然下沉,变得幽远、空寂,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召唤,引动一种万物终结、魂归地府的沉沦意志,无声无息地侵蚀苏枕雪的生命气息与存在感!而苏枕雪则奏响了一个极其古老、沉重的音符,琴音化作漫天风雪拥塞天地、冰封一切通途的绝境意象,以绝对的“静”与“止”,对抗那来自黄泉的“引”与“动”!
两种意境在虚空中无声碰撞!
是沉沦的牵引更强,还是冰封的停滞更固?
风雪与幽冥之力相互侵蚀、抵消,最终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同时缓缓消散,只留下崖顶上愈发酷烈的严寒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死寂余韵。
六招过后,冰崖之上陷入短暂的死寂,唯有风雪呜咽。
苏枕雪缓缓收回按在琴弦上的手,指尖微凉,气息依旧平稳,但眸光更显清冽。
哀哀老将破旧的二胡重新抱紧,蜷缩的身形似乎更佝偻了几分,气息愈发沉郁。
这三招,从众生悲苦的侵蚀与绝对净化的对抗,到精准打断与节奏防御的博弈,再到终极意境“黄泉引”与“雪拥蓝关”的碰撞,双方已将音律之道推向了更高的层次,凶险处更胜之前。然而,结果却依旧是谁也无法真正压制对方,局面依然僵持。
依旧平分秋色,难分高下!
哀哀老抬起布满愁纹的脸,声音如同被风雪浸透:“好一个雪拥蓝关……竟能挡住黄泉之路。”
苏枕雪轻轻拂去琴弦上凝结的细微冰晶,淡然道:“黄泉路远,不若皈依冰雪,得享清净。”
双方气息再度凝聚,风雪在其间盘旋呼啸。他们都明白,接下来的交锋,或许将不再是意境的纠缠,而是真正决定生死存亡的本源之力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