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屏幕的光映在苏瑶脸上，她盯着数据流看了一会儿，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系统运行正常，温度二十二度，湿度六十八，黏液滴落频率稳定。
“够了。”她说，“三批样本都达标。”
苏晨从工具箱里拿出最后一个滤芯，陶瓷外壳已经擦干净，表面涂了一层蓝色黏液。他把它放进支架，拧紧卡扣，接上管道。
林越站在门口，风衣还没脱。他刚从外面回来，靴子沾着雪，在地板上留下几道湿痕。他走过来，检查接口是否密封，又看了眼压力表。
“可以开始。”
苏晨按下启动键。水泵发出低沉的嗡鸣，酸液顺着管子流入滤芯。第一段水出来时是淡黄色，带着浑浊的气泡。苏瑶用试管接了半管，倒进废液桶。
“冲洗五分钟。”
他们盯着出水口。十五分钟后，水流变清，像普通的自来水一样透明。
苏瑶撕开一截ph试纸，伸进接水杯。试纸慢慢变成黄绿色。她对照比色卡，报出数字：“6.2。”
没人说话。
林越拿起玻璃杯，走到出水口下方。清水落进杯子里，声音很轻。他端起来，看着水面微微晃动。
“我来。”
他喝了一口，没咽下去，含在嘴里几秒，然后缓缓吞下。他闭上眼，呼吸放慢，再睁开时点了下头。
“没有腐蚀感，微涩，但能接受。”
苏瑶立刻上前，打开便携检测仪，取了一点口腔黏膜样本。显示屏跳了几下，出现绿色对勾。
“组织无损伤，重金属和酸性残留未检出。”
她松了口气，接过杯子也喝了一口。她的动作很稳，喝完后轻轻放下杯子。
“安全。”
苏晨一直站在旁边，手抓着工作台边缘。他听见“安全”两个字，才敢伸手拿杯子。他的手指有点抖，杯子碰到了水龙头，发出一声轻响。
他喝了一小口，停住。再喝一大口。
然后低下头。
一滴水落在杯子里，不是从水管来的。
他没抬头，只是用手背狠狠抹了脸，又喝了一口。
林越把剩下的水分成三杯，递给两人。他们走进主控室，灯光亮着，屏幕上还是温室的画面。蓝叶植株静静立着，叶片上的黏液正一滴滴落入收集皿。
三人举杯。
“我们做到了。”
杯子轻轻碰在一起。
苏瑶回到实验台前，打开《生存日志》。她写下日期和时间，记录ph值、口感、试饮反应。最后一行，她写：“愿这滴水，不止解渴。”
合上本子，她把那支ph试纸夹进封面内侧。
林越脱下风衣，搭在椅背上。他手里还拿着空杯，走到监控屏前。画面一切正常，但他仍看了一遍围墙红外、通风口状态、电力负荷。
“第一批水留十升，不许动。”他说，“做个标记。”
“明白。”苏晨应声，“我明天画量产图纸，加装二级过滤槽。”
“先做五组测试模块，别一次性铺开。”林越说，“等再稳定一周，再考虑扩产。”
“好。”
苏瑶起身去洗杯子。她把三只玻璃杯放进消毒柜，关上门，按下按钮。红灯亮起。
她回头看了看林越，又看向苏晨。“你们吃饭了吗？”
“不想吃。”苏晨靠着墙站着，手里还捏着那只杯子，没放手。
“那你去躺一会儿。”
“我想看着系统跑满二十四小时。”
林越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劝不动。这孩子自从上次突袭回来，就变了。以前做事要人催，现在恨不得把所有活提前干完。
他坐下来，调出过去七十二小时的数据曲线。温度波动、光照强度、分泌速率，全部平滑上升。没有任何异常峰值。
第260章担心的真菌变异，没有发生。
植物稳定，系统稳定，水也出来了。
他靠在椅背上，肩膀松了一下。
苏瑶走到他旁边，低声说：“你去换衣服吧，别着凉。”
“嗯。”他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下，“今晚谁守夜？”
“我来。”苏晨说，“你俩都歇。”
林越看了他一眼。“轮班制度不能破。”
“我知道，就今晚。”
“不行。”林越语气没变，“按计划来。”
苏晨没争辩，点点头。
林越走向宿舍区。路过仓库时，他拐进去看了一眼。储水罐已经准备好了，十升容量的小型罐体，贴着红色标签：**首净化水·保留**。
他伸手摸了摸罐身，凉的。
回到房间，他换了衣服，重新系上腰带。风衣挂在门后，兜里还装着野外巡查记录本。他没拿出来，直接走向主控室。
苏瑶正在整理电缆。刚才接的备用线路已经固定好，接口缠了防水胶带。
“线路没问题了。”她说，“就算主通道断，也能自动切换。”
“加上定时自检。”林越说，“每四小时一次。”
“已经在设。”
他点头，目光扫过屏幕。突然，他注意到右侧角落的一个数值。
进水压力，轻微下降0.1。
他走近一步。
“刚才有波动？”
“一点点。”苏瑶调出曲线图，“三分钟前，持续十七秒，可能是泵体短暂卡顿。”
“查原因。”
“苏晨在看。”
苏晨蹲在设备间门口，拆开泵外壳。他用扳手拧下螺丝，取出叶轮。上面有一小块纤维状残留物，像是植物根须碎片。
“堵了这个。”他拿镊子夹出来，“下次得在前端加粗滤网。”
林越接过那块残渣，放在灯下看。确实来自蓝叶植株，但不该出现在这里。
“采集过程有没有混入根部组织？”
“不可能。”苏瑶说，“我们只收叶片分泌液，根系封闭培养。”
“会不会是移植时带出来的？”
“有可能。”她想了想，“后期生长加速，根部扩张比预期快，容器出现微裂，土壤微量渗出。”
“处理掉。”林越说，“所有接触过泵体的部件全部清洗，明天停机两小时，做一次全面排查。”
“好。”
“还要加一道前置沉淀池。”林越说，“哪怕多花时间，也不能让杂质进系统。”
“我来设计。”苏晨说，“用废弃塑料桶改，加三层滤布。”
“尽快。”
他们重新检查了整个流程。清洗管道，更换密封圈，调整泵速。两小时后，系统重启。
这次出水更快变清。
苏瑶再次测ph，仍是6.2。
林越喝了第二口。味道没变。
他们把新一批水存进储罐，标上编号：**第二批·可饮用**。
苏瑶把首杯水的玻璃杯单独收进柜子。她没锁，只是放在最里面一层。
林越坐在主控台前，翻看明日计划。苏晨趴在桌上画图，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外面风还在刮，吹着屋顶的铁皮发出闷响。
室内暖气开着，温度计显示二十度。
林越喝了口水，看着屏幕里的植物。一片叶子正缓缓垂下，黏液聚集在尖端，慢慢拉长，断裂，落入收集皿。
滴答。
苏晨抬起头，眼睛有点红，但精神还好。
“你说……以后能洗澡吗？”
林越看他一眼。“等水量够。”
“我想洗个热水澡。”
“会有的。”
苏晨笑了下，低头继续画。
苏瑶站起身，活动肩膀。她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外面黑着，雪还在下。
她看见自己的倒影，还有身后那排监控画面。
突然，她皱眉。
“等等。”
她走回屏幕前，放大b区外墙摄像头的画面。
画面中，积雪覆盖的地面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从围墙外延伸到盲区温室附近。
不是脚印。
更像被拖过什么东西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