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螓儿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当即吓得浑身一颤,低呼一声,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迅速缩回屈曲身后,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角,连大气都不敢出。
为首的那名黑衣人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接锁定在屈曲身上。
他左手一展,亮出一张盖着官印的搜捕令,纸张在微风中发出轻响;右手同时举起一枚玄铁令牌,令牌中央刻着一个醒目的“乙”字,顶端则雕刻着一头栩栩如生、作势欲扑的穷奇异兽,象征着来者的身份与权柄。
“穷奇卫办事,”那首领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如同金属摩擦,“奉令搜查此宅。还请配合。”
“搜查?搜我?”屈曲闻言,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他飞快地思索着,穷奇卫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上门来?是针对他个人,还是与萤迦兰有关?
与此同时,商阳城最西边。
圣火教大祭司已换上了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便装,混迹于稀疏的人流中。他看似随意地漫步,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城墙与街巷布局。他停下脚步,对身旁一位同样作平民打扮的护火者低声道:
“圣女至今未至约定地点,定然是出了意外。时机稍纵即逝,我们不能再空等下去了。”他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令下去,各部按第二方案行动,即刻起兵!”
“是!大祭司!”身旁的护火者眼中闪过一丝狂热,领命后立刻转身,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巷陌之间。
大祭司抬头望向商阳城巍峨却暗藏混乱的轮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无形的对手宣告:“呵呵,这商阳城,若仅凭几张地形图和过时的兵营信息,没有熟悉内情的人引路,确实如同铁板一块,难以攻破。不过……”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嘲讽与自信,“既然七烛守望教那群乌合之众都能找到缝隙打进去,搅得天翻地覆,我圣火教精锐,又岂有不行之理?”
趣兰居院内,空气仿佛凝固。屈曲面色凝重,身形挺拔地挡在门前,目光直视着穷奇卫队长,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质疑与不满:“大人,同属朝廷麾下,彼此行个方便难道不该是应有之义?何须如此兴师动众,非要搜查同僚的私宅?”
“同僚?”穷奇卫队长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兜帽下的阴影掩盖了他的表情,唯有声音透出冷硬,“恕我眼拙,卫所名册上,可从未见过阁下这号人物。”
屈曲闻言,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掌心朝上,清晰地展示给对方。令牌在晦暗的天光下泛着幽冷的色泽。“晚辈屈曲,隶属夜枭卫,在此见过诸位老前辈。”他言语间保持着恭敬,姿态却不卑不亢。
“呵呵,”队长扫了一眼令牌,语气依旧淡漠,“即便你真是体系内的人,又如何?我理解你不愿私宅被扰的心情。但眼下情形特殊,想必你也看到了头顶的虫群与那诡异圣光。值此非常时期,为确保城内无虞,搜查每一户乃是职责所在,亦是无奈之举。”他话锋稍缓,带着一丝看似安抚的口吻,“你放心,规矩我们都懂。既是同僚,只要配合检查,我们自然不会刻意刁难。”
“大人的苦衷,晚辈自然明白。”屈曲眉头微蹙,话锋一转,“只是,在下心中确有一个疑问,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还望大人能为晚辈解惑。”
穷奇卫队长眉头立刻皱紧。按级别,眼前这持“丁”字令牌的年轻人根本无权向他提问,尤其是在这实力为尊的乱世。
他之所以未曾直接破门,皆因这趣兰居坐落于落玉街,乃是非同一般的宅邸,令他心生忌惮,暗自揣测对方是否在隐藏实力。权衡片刻,他还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示意屈曲继续说。
屈曲脸上瞬间堆满了恰到好处的悲戚与困惑,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晚辈想知道,当初引我入行的老队长,他……他疯了!分明是类灵感生物作祟!可专司处理此类超自然事件的穷奇卫,当时为何……为何毫无反应,未能及时援手?”
他的表演情真意切,眼眶微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听到是这个问题,穷奇卫队长心下顿时一松,原来是为了这陈年旧怨。他清了清嗓子,摆出公事公办的姿态:“当时我部主力并不在城东,而是奉命在城北调查铸源镇事件引发的后续影响。远水难救近火,实非不愿,而是不能及。”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况且,严格说来,你们一行人从铸源镇任务中脱身,却未能殉职于镇内……按军律论,这可近乎逃兵之行径。”
屈曲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仿佛被戳中了痛处,他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像是被说服了,又像是无力反驳,默默地侧身让开了通往内院的路。
几名穷奇卫立刻如狼似虎地涌入院内,开始翻箱倒柜地搜查。只剩刘蠹和另外几人留在原地,与屈曲形成了无声的对峙。
“我叫刘蠹,”队长仿佛不经意地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怎么称呼?”
“屈曲。”
“屈曲……”刘蠹低声重复了一遍,兜帽下的脸看不清神色,但语气里透出一丝了然,“我有些印象了。你就是那个‘溪边小二’,对吧?”
“年少无知时谋生的拙号,让大人见笑了。”屈曲谦逊地回应,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日后在卫所里,还望大人多多提携。”
刘蠹脸上波澜不惊,宽大的兜帽掩盖了他所有的表情。
但屈曲敏锐地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了庭院中一直抱臂而立、冷眼旁观的纤心吴公,那目光短暂停留了一瞬,带着难以言喻的审视。
片刻后,进去搜查的穷奇卫们鱼贯而出,凑到刘蠹耳边低声禀报了几句。刘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他转向屈曲,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屈曲,今日之事罢了。希望我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