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长江沿岸。
关兴率领的七万水军和郡兵,在陆瑁的命令下,原本只是虚张声势,吸引陆抗的注意力。然而,随着陆瑁空城计的真正施行,以及襄阳战场的骤然吃紧,关兴的“虚张声势”,变成了真正的“鏖战”。
陆抗在江夏,虽然洞悉了关兴的“虚实”,但他没有轻举妄动。他深知陆瑁用兵诡诈,他怀疑这所谓的“主力东去”,也是陆瑁的一个陷阱。他害怕自己一旦发动全力进攻,便会陷入陆瑁预设的包围圈。
所以,他选择了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他一面加固水寨,广布铁索,严防汉军突袭;一面则派出轻舟,不断抵近汉军水寨,进行骚扰和试探。
然而,当他收到曹魏襄阳方面传来的战报时,脸色骤然大变。
“魏延率部突袭襄阳,与钟会大军缠斗!魏征东将军文聘部,亦被一支不明身份的汉军精锐死死拖住!襄阳战场,一片混乱!”
“不明身份的汉军精锐?”陆抗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再次望向远处,关兴的水寨。
汉军的旌旗,依旧密密麻麻。汉军的战鼓,依旧震耳欲聋。
但此刻,在陆抗的眼中,这些“虚张声势”,却变得,无比的真实!
“我二伯这老狐狸!”陆抗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竟然真的敢玩‘空城计’!他竟然把主力都派去了襄阳,只留下一个关兴在这里,虚张声势,来迷惑我!”
他感到一种被愚弄的愤怒。
“传我将令!”陆抗猛地转身,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吼道,“全军出击!水陆并进!我要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攻破关兴的防线,直捣江陵!我二伯不是想玩空城计吗?我便让他,唱一出,真正的空城戏!”
十万吴军,在陆抗的命令下,如同解闸的洪水,咆哮着,向着关兴的防线,扑了过去!
战鼓,震天动地!号角,声嘶力竭!
吴军的战船,遮天蔽日,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江面。吴军的将士,高举着各式兵刃,乘坐着冲锋舟,如同潮水般,向着汉军水寨,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关兴站在帅船之上,看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吴军,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露出了,关家子弟特有的,狂傲与嗜血的笑容。
“陆抗这小子,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喝一声,“传我将令!全军听着!我姐夫将江陵的安危,将荆州的命运,尽数托付于我等!此战,我等没有退路!没有援军!没有后方!我等便是江陵的最后一道防线!”
“告诉将士们!今日,我们便要让这陆抗,见识见识,我大汉男儿的,盖世忠勇!”
“杀!”
关兴手持他父亲的青龙偃月刀,直指前方,发出惊天怒吼!
两万汉军将士,虽然兵力劣势,但在关兴的感染下,士气大振,他们也发出震天的怒吼,迎着吴军的洪流,逆流而上!
江夏之战,瞬间便进入了白热化!
长江之上,炮火连天,箭矢如雨。无数战船,互相撞击,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士兵们,在船舷之上,互相砍杀,血肉横飞。长江水,被鲜血染红,被尸体填满。
关兴舞动青龙偃月刀,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吴军将士,无不胆寒。他身先士卒,浴血奋战,以一己之力,抵挡着吴军的疯狂进攻。
他知道,他不能退。
他退一步,江陵便会失守。
他退一步,他姐夫陆瑁的空城计,便会功亏一篑。
他退一步,所有为襄阳战场厮杀的将士,都将白白牺牲!
他,关兴,是他姐夫陆瑁,留在东线,唯一的,棋子。
他必须,死死地,咬住陆抗!
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他亦,在所不惜!
江风,呼啸而过,带着血腥和火药的气息。
关兴的怒吼,与陆抗的咆哮,交织在一起,回荡在广阔的长江之上。
而在这场,波澜壮阔的史诗级战争中,陆瑁,这个看似置身事外的棋手,却在江陵城中,以他那颗,洞悉一切的头脑,冷静地布局着,属于他的,绝世杀招!
他不能动。
他必须像一块磐石,承受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
他必须像一个灯塔,为他麾下,所有在黑暗中浴血奋战的将士,指引方向。
江陵不能没有他!
这不仅仅是一座城的安危,更是整个荆州,整个大汉的希望所在!
江陵城,刺史府,深夜。
陆瑁伏在地图前,手中的炭笔在纸上疾速游走,绘制着一道道复杂且隐秘的行军路线。罗宪连夜赶回,带来的不仅仅是两万援军,更是一份详细到令人发指的荆襄地形图。这份地图,详细标注了从夷陵、秭归直至襄阳以北,所有不为人知的小径、羊肠古道,以及那些只有当地猎户才敢涉足的险峰绝谷。
“将军!”罗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看着陆瑁布满血丝的眼睛,“您……您这是要?”
陆瑁没有抬头,只是指了指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点,那里是襄阳西北方向,一道直插魏军粮道的山谷。
“这里,”他的声音如同寒冰,冷静得可怕,“钟会十万大军的粮道,必须经过此地。文聘被赵广拖在淯水,无法抽身。襄阳城内,守卫空虚。魏延虽被困,但其顽强,远超钟会预料,短时间内绝不会崩溃。”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令罗宪心悸的疯狂与决绝。
“我麾下,如今可用之兵,你带来的两万一千人,以及我无当飞军七百人。此外,城中还有不足一万的守备军,以及三千民兵。”陆瑁平静地说道,仿佛在讲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这些兵力,守城尚且不足,更遑论主动出击。”
罗宪心头一凛,他知道陆瑁接下来要说的,必然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
“但是,”陆瑁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钟会和陆抗都以为,我陆瑁的主力,一个去了襄阳,一个去了江夏。他们都以为,江陵城,此刻如同空壳,虚弱无比。他们都以为,我被困在了这里,无计可施。”
“他们都错了。”
陆瑁将炭笔重重地戳在地图上,这一次,他指向的不是某个点,而是那张地图,那个,被他陆瑁掌控的,整个荆州!
“我陆瑁,从不坐以待毙!”陆瑁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刀锋,带着凛冽的杀意,“我将以江陵为饵,以空城为引,吸引钟会所有的注意力!我将以关兴在江夏的浴血奋战,拖住陆抗的十万大军!”
“而你!”陆瑁的目光,如同利箭,射向罗宪,“罗宪将军,我命你,即刻率领你带来的两万一千援军,以及我七百无当飞军!日夜兼程,轻装急进,沿着你所绘制的这条密道,穿插到襄阳西北!”
“我给你五日时间!五日之内,务必给我攻下这里——钟会大军的粮仓!断其后路,焚其粮草!让钟会十万大军,陷入绝境!”
罗宪猛地抬起头,他感受到了陆瑁身上那股,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磅礴杀意。
“可是将军,”罗宪颤声道,“两万兵马,去劫十万大军的粮道,这……这太过冒险了!一旦钟会回防……”
“他不会回防!”陆瑁打断了罗宪的话,语气中充满了绝对的自信,“钟会此人,生性多疑,更兼自负。他此刻,必然认为魏延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我的主力从江陵城里杀出!他会死死地盯着江陵,绝不会轻易调动兵力回防粮道!”
“更何况,”陆瑁的眼中,闪过一丝冷酷,“即便他真的回防了,他回防的也只是主力,他的后方,必然空虚。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用两万人,将这片虚空,彻底撕裂!”
陆瑁将手中的炭笔,重重地拍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记住!”他看着罗宪,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任务,不是与魏军正面交锋,而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的目标,是粮草,是辎重!是烧毁一切!我要钟会十万大军,三日之内,断粮!七日之内,军心涣散!十日之内,全线崩溃!”
罗宪感受到陆瑁身上那股,如同泰山压顶般的威压,以及他眼眸中,那近乎癫狂的自信。他知道,这已不是陆瑁将军的命令,而是他陆瑁,要向天下证明,他陆瑁的计谋,即便身陷绝境,亦能扭转乾坤!
“末将……末将领命!”罗宪的胸中,燃起了一股豪情。他知道,他将要执行的,是一个前无古人的,疯狂计划!
“去吧!”陆瑁挥了挥手,“告诉将士们,此战,我陆瑁与他们同在!江陵城,是他们的家园,我陆瑁,会为他们,守住家园!待他们凯旋之时,我将亲自出城十里,为他们接风洗尘!”
“喏!”罗宪热血沸腾,抱拳行礼,转身离去。
送走罗宪和无当飞军,整个刺史府,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陆瑁疲惫地闭上眼睛。他知道,他已经将手中的所有筹码,尽数押了上去。
关兴在江夏,浴血奋战,抵挡着陆抗的十万大军。
赵广在淯水,以疲惫之师,死死拖住文聘的援军。
魏延在临沮峡谷,被钟会十万大军围困,命悬一线。
而罗宪,则率领两万援军,秘密穿越群山,直插魏军命脉。
而他,陆瑁,则要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江陵城里,面对钟会的十万大军,以及来自整个战场的,巨大压力。
他不能动。
他要用江陵这座空城,去吸引钟会的目光,去拖住陆抗的兵锋,去掩护罗宪的奇袭,去支持魏延和赵广的血战。
这,便是陆瑁的最终布局。
窗外,夜色如墨,却隐约传来江水的滔滔之声。
陆瑁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书房的角落,那里,放着他那把,陪伴他度过无数个不眠之夜的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