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那缕冰冷的审视感,如同悬于顶上的无形利剑,让鹿笙(石历)刚刚因连接寂灭之源而泛起的喜悦瞬间冻结。这绝非无主的能量源,其深处潜藏着意识,哪怕这意识可能处于沉眠或封印状态,也意味着难以预测的巨大风险。
《弈天筹》全力推演那缕意志波动的性质与来源,但反馈回来的信息极其模糊晦涩,只能确定其年代极其古老,且与寂灭本源的关联极深,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淡漠。无法判断是善是恶,是友是敌。
“福兮祸之所伏……”鹿笙心中警铃大作。但这股精纯的寂灭之力对她而言诱惑太大,如同沙漠旅人见到绿洲,明知可能有毒,也难以轻易放弃。
“需定下章程,如履薄冰。”她迅速冷静下来,制定策略。首要原则:绝不以神识主动接触或试探那缕意志,避免任何形式的“唤醒”或“惊动”。汲取地底寂灭之力时,必须更加小心,控制在极微量的范围,如同细流引水,绝不撼动其根本。
其次,需加快自身实力的提升。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故。这地底寂灭之源,既是风险,也是快速提升的捷径。
接下来的日子,鹿笙的生活节奏看似未变,实则暗藏玄机。她依旧每日劳作,应对偶尔的巡查,但每个夜晚,她都会悄然引动“五行敛煞阵”,汲取一丝地底寂灭之力。
过程凶险而痛苦。那精纯的寂灭之力虽被阵法初步过滤,但其蕴含的终结道韵依旧霸道无匹。引入体内时,经脉如同被冰刀刮过,又似被无形之力碾压,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寻常筑基修士,哪怕沾上一丝,恐怕也会道基受损。
但鹿笙的寂灭道基与毁灭黑莲,恰是这类力量的“克星”与“食粮”。《九幽噬神录》运转,神识固守灵台;寂灭罡元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主动迎上,包裹、吞噬、同化着外来之力;黑莲在识海中摇曳,莲心漩涡加速旋转,将其中最精纯的本源寂灭意吸收,莲瓣似乎都更加幽深了一分。
每一次汲取,都是一次对肉身和神魂的残酷淬炼。鹿笙往往汗出如浆,浑身颤抖,却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罡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精纯、凝练,经脉壁垒在破碎与重塑间变得更加坚韧宽广,那层筑基九层的瓶颈,已然薄如蝉翼。
数日之后,当她感觉肉身与神魂即将达到承受极限时,便会暂停汲取,转而全力巩固修为,温养符种。那瓶“古战场寂灭煞元”也被她取出,与地底寂灭之力交替使用,相互印证,使得她对寂灭之道的理解愈发深刻。
这一晚,子时刚过,月隐星稀。鹿笙再次引导一丝地底寂灭之力入体。这一次,当那冰冷磅礴的力量涌入经脉时,她福至心灵,没有像往常一样全力炼化,而是分出一小缕,小心翼翼地导向肺部经脉,尝试与那枚“锐金符种”相融。
金主肃杀,与寂灭的终结之意颇有相通之处。她想试试,能否以这至纯的寂灭之力,淬炼符种,提升其威能。
起初,锐金符种对这外来力量极为排斥,金光闪烁不定。但鹿笙极富耐心,以《弈天筹》精确调控着寂灭之力的强度与频率,如同锻打精铁般,一遍遍冲刷、浸润着符种。
渐渐地,符种的排斥力减弱,其表面的金光开始内敛,颜色转向一种暗金色,锋芒依旧,却多了一份沉凝厚重的寂灭气息。心念微动,指尖一缕暗金光芒闪过,旁边一块坚硬的铁精废料上,顿时出现了一道深达寸许、边缘光滑如镜的切痕!威力比之前提升了至少三成!且气息更加隐蔽,带着一股万物终结的意味。
“成功了!”鹿笙心中欣喜。这不仅提升了战力,更验证了她对五行符种与寂灭之道结合的思路是可行的!
就在她准备一鼓作气,尝试淬炼其他符种时,《弈天筹》突然传来急促预警——并非来自地底,而是来自外界!有三道筑基期的气息,正朝着堆放点而来,速度不快,但目标明确,其中一道气息阴冷锐利,远超普通刑堂弟子!
“终于来了……”鹿笙瞬间收功,所有气息内敛,五行敛煞阵的微弱波动也被彻底掩盖。她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月光下,三道身影缓缓走近。为首一人,身着暗紫色刑堂执事服饰,面容瘦削,眼神如鹰,正是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筑基中期冷面弟子。他身后跟着两名普通刑堂弟子,手中似乎还拿着某种罗盘状的法器。
那执事停在堆放点入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区域,最终,竟然缓缓抬步,朝着鹿笙小屋的方向走了过来!他手中的罗盘,发出极其微弱的灵光,指针似乎在小幅度摆动。
“追踪法器?”鹿笙心头一紧。是针对古战场煞气?还是地底寂灭之力的波动?自己已经万分小心,难道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危急关头,她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数个方案。《弈天筹》瞬间推演出最优解。
不能逃,一逃便坐实嫌疑。不能硬抗,实力差距悬殊。
唯有……祸水东引,制造混乱!
她目光迅速扫过小屋角落那几块得自寒雾沼泽、蕴含着阴寒水汽和微弱毒性的“沉阴木”边角料。心念一动,一缕微不可察的寂灭罡元弹出,悄无声息地击碎了其中一块沉阴木。
顿时,一股阴寒刺骨、带着淡淡腥甜异味的气息弥漫开来,虽然微弱,但在堆放点这相对封闭的环境里,却显得颇为突兀。
几乎同时,鹿笙猛地咳嗽起来,声音沙哑痛苦,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毒气”呛到,她踉跄着从屋里冲出来,扶着门框剧烈喘息,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惨白。
那刑堂执事恰好走到近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股阴寒异味弄得眉头一皱,脚步顿住。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鹿笙,又看向屋内弥漫的淡淡灰气(沉阴木粉末),手中的罗盘指针受到多种气息干扰,开始胡乱转动。
“怎么回事?”执事冷声问道,语气带着不耐。
石历(鹿笙)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和后怕,指着屋内结结巴巴道:“回……回禀上宗师兄……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刚才在整理……整理那些从沼泽带回来的木头……突然就……就炸开一股寒气……呛死小的了……”
他演技逼真,将一个小人物遭遇意外时的慌乱与无助表现得淋漓尽致。
那执事盯着他看了几秒,又用神识扫过小屋,除了那阴寒气息和一堆破烂,并无其他发现。罗盘失效,目标丢失,加上这意外的“毒气”事件,让他原本的怀疑被打断。他冷哼一声,训斥道:“废物!连点废料都处理不好!以后小心点!”
说罢,不再理会还在“咳嗽”的石历,带着两名弟子转身走向堆放点其他区域,例行公事地巡查去了。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废料堆后方,鹿笙才缓缓直起身,擦去嘴角故意逼出的些许唾沫星子,眼神恢复冷静。
危机暂时解除。沉阴木的阴寒气息巧妙地干扰了追踪法器的判断,而自己的应急表演也成功转移了视线。
但她也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刑堂的怀疑并未消除,那位执事恐怕不会轻易放弃。地底寂灭之源的探索必须更加谨慎,而自身实力的提升,也变得愈发紧迫。
“山雨欲来……暗棋需布得更深才行。”鹿笙回到小屋,看着地上那摊沉阴木粉末,心中已有新的计较。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再布下几重迷阵?
潜龙于渊,不仅要藏,更要善于利用周遭的一切,布下重重迷雾。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是智慧与风险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