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那袋来自废弃灵雨圃的腐殖土,成了鹿笙最不起眼,却也最重要的宝藏。
她并未因发现其效用而大肆取用。相反,她更加谨慎。每日收取的土量严格控制,绝不多取,且取土的位置每次都略有不同,让那点微小的痕迹彻底湮灭在雨水的冲刷和后续的劳作中,不留任何规律可循。
滋养古器的过程也变得极有耐心。每夜,她只取指甲盖大小的一撮腐土,置于掌心,以神识缓缓引导其中那丝微弱到极致的“古气”。过程缓慢得如同滴水穿石。
反馈同样微薄。古器如同久旱的沙地,贪婪地吸收着这点“毛毛雨”,表面的纹路并无明显变化,只是那令人不安的“枯寂”感被稍稍遏制。种子在其上,也维持着一种半梦半醒的安宁。
鹿笙并不失望。她深知“积少成多”的道理,更明白“安全第一”的铁律。
这日,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杂役弟子们大多找了地方躲雨。鹿笙却依旧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在那片废圃里“兢兢业业”地劳作。
但在无人可见的斗笠下,她的眼神却格外清亮。雨日神识散逸,低阶修士皆会本能外探,她不得不把神识拆成蛛丝般纤细,只沿地皮三寸爬行,一旦感应到他人灵压,立刻断丝弃线,宁可白跑一趟。 这场雨,给了她一个绝佳却也更需谨慎的观察机会。
忽然,在她神识掠过一片地势稍低、积水较深的区域时,古器再次传来了比感知腐殖土时更清晰一点的波动!
鹿笙动作不停,脚步却“无意”地向那片洼地挪去。
越是靠近,那共鸣感便越清晰。源于洼地边缘,几块半埋在泥水里、长满了青苔的灰黑色石头。她指尖掠过青苔缺口,发现石底有极浅凿痕,似被古人刻意‘嵌’在此地;心中顿时警钟大作——若石头是某座废弃阵脚的压阵石,吸走古气等于拆阵,必被记录。
她蹲下身,假装清理藤蔓,手指拂过冰冷的石面。神识仔细探查。这几块石头质地格外细密沉厚,内部沉淀下了一丝极其微渺的、属于大地的古老沉凝之气。
这气息,比腐殖土中的“古气”更为纯粹、更为本源!
风险评估:石头可能是阵基,风险未知。她维持着蹲姿,将掌心轻轻覆盖在石面,运转《敛息术》到极致,同时小心翼翼地引动古器。
过程极为缓慢。这一炷香里,她共感知到三缕神识掠过,每次都在对方扫来的前三分之一息,提前收手,让古器陷入假死,神识只探到一块普通湿石。
足足过了一刻钟,一丝微凉沉厚的气息才被古器艰难地汲取过去。就在古器传来愉悦波动、表面纹路似乎要亮起的瞬间,她强行以意念压制。更关键的是,共鸣是双向的——古器震颤的流光虽被强行按灭,但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嗡鸣,如垂死虫豸的挣动。她瞳孔骤缩,五指猛然压向地面,丹府灵力化作千丝渗入土石,将那道即将荡开的波动死死绞碎在岩层间。 她只让古器吸收了约莫九成的古气便戛然而止。
她神识微扫,已察觉那块石内部出现极细的裂隙网,音色由沉转脆;遂暗记于心,下一次来,必须换另一块石头,避免同一石两次下手。
她缓缓收回手,指尖顺势从旁边捞起湿泥和草屑,自然地在刚才手掌覆盖的位置抹过,巧妙地掩盖了石面可能出现的任何细微色差。
她站起身,继续“清理”周围的嗜藤草。
但她的心中,已记下了这片洼地和这几块石头。于是临时减量,只吸半成,并记下经纬,待查遍宗门旧阵图后再决后续。 细水长流,方为长久之计。
雨渐渐停了。鹿笙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后山。
无人知道,这场细雨,让她在极致的风险与算计中,又为那神秘的“花盆”,找到了一处需慎之又慎的“泉眼”。
藏宝于废土,汲韵于顽石。
她的修仙路,在极致的小心、算计与克制中,于微末之处,悄然拓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