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寒月谷,晨露落在霜木叶片上,把淡金色的叶瓣浸得发亮。风穿过谷口时,带着几分凉意,吹得满院叶子“沙沙”作响,像谁在轻声念着故事。林砚站在剑庐前的石桌旁,指尖抚过一叠刚裁好的竹纸——纸是柳玄昨天从临渊镇捎来的,浆洗得软而韧,凑近还能闻见淡淡的草木香。他要把苏清寒的笔记逐字誊抄下来,每抄完一页,就用一片霜木叶子做书签,以后分给镇里的孩子,让他们知道寒月谷的故事。
“林哥哥!叶子都挑好啦!”阿禾提着个竹编小篮跑过来,篮子里铺着细布,上面码着十几片霜木叶,每一片都经过她仔细挑选:叶脉要完整得像画出来的金线,边缘不能有半点虫洞,连叶片大小都差不多。她蹲在石桌旁,把叶子一片片摊开,阳光透过叶瓣,在纸上投下细碎的金影,“我特意留了片最大的给丫丫,她上次说喜欢叶子书签。”
林砚拿起一支狼毫笔,蘸了磨好的松烟墨,刚在纸上写下“寒月谷护生约”五个字,手腕顿了顿——笔锋的走势,竟和苏清寒笔记里的字迹隐隐重合。他笑着摇摇头,继续往下抄,阿禾则在旁边帮着理纸,偶尔拿起一片叶子,用细麻绳小心地拴在纸页边缘,打结时还特意留了个小小的蝴蝶结。刚系好第一片书签,林砚胸口的“寒”佩突然泛起淡青色的微光,顺着他的指尖漫到叶子上,竟让原本浅金的叶脉深了几分,像给书签悄悄盖了个青纹印。“你看!清寒姐姐也喜欢这个书签!”阿禾指着叶子上的光痕,眼睛亮晶晶的。
“阿辰哥哥呢?该去接丫丫了吧?”阿禾数着篮子里的叶子,突然发现少了一片——是她特意留给双丫髻女孩的。林砚往谷口望了望,远远看见一道身影提着血剑走来,剑穗上还系着片小巧的霜叶,风一吹,叶子跟着晃。“来了,他准是怕丫丫等急了。”话音刚落,阿辰就走进院门,肩上还挎着个布包,“里面是给丫丫的木剑,柳叔帮忙削的,比上次的更称手。”
两人刚把抄好的笔记和书签整理进木盒,就听见谷口传来清脆的笑声。阿辰带着丫丫走来,女孩怀里紧紧抱着个花布包,跑起来时,包角露出半张画着剑招的纸。“林哥哥!阿禾姐姐!”丫丫冲到石桌前,把布包往桌上一放,掏出一叠歪歪扭扭的画纸——是她照着阿辰教的剑招画的,每幅画旁边都用红笔描了片小霜叶,“我画的剑谱!妈妈说画得好,还帮我缝了布包!”说着又从包里摸出块用油纸包着的红糖糕,塞给阿禾,“这个是给你的,甜得很!”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一行人往临渊河边走。刚到渡口,就看见柳玄带着五六个镇上的汉子在修木桥:有人扛着刚砍好的霜木梁,有人蹲在河边打桩,“咚、咚”的敲击声顺着水面传过来,格外有劲儿。“林小哥!阿禾!”柳玄看见他们,放下手里的锤子直起腰,额角的汗顺着晒红的脸颊往下滴,“这桥用霜木做梁,结实!等修好了,你们去镇里就不用绕山路,走桥快得很!”
阿辰拉着丫丫走到桥边的空地上,那里铺着块粗布,他把血剑放在布上,又从布包里拿出那柄新削的木剑,递给丫丫:“今天教你‘寒月一剑’的起手式,记住,脚要像霜木扎根一样稳,不能晃。”丫丫握着木剑,学着阿辰的样子站好,小眉头皱着,认真地调整握剑的姿势。阿辰蹲在她身边,耐心地帮她把手腕往下压了压:“对,剑尖要对准前面的河,就像对着谷口的石碑,心里要有‘护着什么’的念头——清寒姐姐当年教林哥哥时,也是这么说的。”
丫丫跟着抬手,木剑斜指水面,虽然动作还有些生涩,却比上次稳了不少。这时,一阵风吹过,林砚手里木盒的盖子被吹开,一张抄好的笔记飘了出来,上面的霜叶书签正好落在丫丫的剑影旁。“寒”佩的微光突然亮了些,落在书签和剑影的交汇处,形成一片淡淡的青金色光斑。丫丫盯着光斑看了会儿,突然拍手喊:“是清寒姐姐的叶子!她在看我练剑,还在为我加油呢!”
林砚弯腰捡起笔记,小心地把书签理好,笑着说:“是呀,她肯定觉得你练得好。”桥边的柳玄也凑过来看,手里还拿着柄刚削到一半的木剑,“等丫丫学会了‘寒月一剑’,也教教我,以后我就守着这桥,不让坏人过来。”阿禾听了,赶紧从木盒里拿出一片霜叶书签,递到柳玄手里,“柳叔,这个给你,夹在你的账本里,就像清寒姐姐陪着你算账,也陪着你守桥。”柳玄接过书签,小心地放进怀里的布兜,还拍了拍,“好,我要把它和石碑的拓片放在一起,都是宝贝。”
夕阳把河面染成橙红色时,木桥的主梁已经架好,柳玄和汉子们收拾工具准备回家,嘴里还哼着镇上的小调。林砚一行人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分着丫丫带来的红糖糕,甜香混着霜木的清香,飘在风里。阿禾靠在林砚身边,数着天上的云,阿辰则在旁边教丫丫收剑的动作,声音轻轻的,怕吵到河边的鱼。林砚摸了摸胸口的“寒”佩,古玉的温度刚好,像揣着一片不会凉的霜叶。他抬头望去,远处的寒月谷已亮起灯笼,橘黄色的光透过窗纸映出来;临渊镇的炊烟也飘了起来,混着饭菜的香气——这满是烟火气的太平日子,正是他们守了这么久,最珍贵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