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的太阳像团火球挂在天上,晒得田埂上的土面发烫,光脚踩上去能烫得人跳脚。风里裹着热气,吹到脸上像贴了片暖烘烘的布,阿禾提着个空水壶往银花田走,没走几步就汗湿了衣领——手里的水壶晃着,她心里却越来越沉,远远看见银花田的样子,脚步都顿住了。
银花田的土裂了细细的缝,像给地面划了无数道小口子,土块干得一捏就碎,簌簌往下掉渣。原本该舒展的叶片,此刻蔫得卷成了小筒,边缘发脆,用指尖轻轻碰一下,就有干碎的叶渣往下掉;叶色也没了往日的鲜绿,泛着点灰黄,摸起来干巴巴的,没一点水分。刚长到拇指大的银花果更可怜,表皮皱成了小核桃纹,有的还泛着浅褐,用手捏一捏,硬邦邦的,没了之前的水灵劲儿。
阿禾蹲下来扒开一片卷叶,心又凉了半截——叶背爬着密密麻麻的红蜘蛛, tiny 的身子透着红,正趴在叶肉上啃咬,留下一片片细碎的白斑,有的白斑连在一起,成了大大的枯斑。她急得用手指去捻,可红蜘蛛太小,捻掉几只,叶缝里又爬出来一群,指尖还沾了层细灰。老周背着共鸣仪,顶着太阳走过来,额头上全是汗,探头往叶片和土壤上一扫,仪器屏幕跳成黄色,数值跟着闪:“叶片萎蔫率40%,红蜘蛛侵害率32%,土壤含水率不足15%!再晒下去,叶子要枯,果子也要干缩了!”
“林哥哥!叶子快晒枯了,还有虫啃!”阿禾站起身,声音有点发哑,她晃了晃空水壶,“早上浇的水,没半天就渗没了,土都裂了,水存不住,果子要干坏了!”
远处传来水桶滚动的声音,林砚提着桶烟叶水快步走来——水桶里的水泛着浅褐色,飘着细碎的烟叶渣,还带着点淡淡的烟草味,他把桶放在田埂上,擦了擦额头的汗:“别慌,这烟叶水是泡了三天的,能杀红蜘蛛;苏晴扛的干秸秆,铺在土里能保墒,浇了水不会很快渗走,土还能一直润着。”
苏晴扛着捆干秸秆跟在后面,秸秆黄澄澄的,是之前收麦子剩下的,还带着淡淡的麦香,她把秸秆靠在田边,笑着拍了拍:“去年立夏就这么弄的,喷了烟叶水,红蜘蛛第二天就没影了;铺了秸秆,土一直润润的,叶子没蔫过,果子长得比哪年都水灵。”
阿禾眼睛一亮,立马接过水壶,往里面倒烟叶水:“我来喷!保证把叶背的虫都喷到!”她端着水壶,对着叶片细细地喷——先喷叶背,连叶缝里的红蜘蛛都没漏,水珠挂在叶背上,带着烟叶碎,慢慢往下滑;再喷叶片正面,给干蔫的叶子补点水,喷到果子旁边时,还特意调小水流,怕冲坏皱了皮的果子。喷到最后,水壶里剩了点水,她还对着最矮的那株银花多喷了两下,怕它被晒得撑不住。
苏晴则蹲在旁边,教小阿妹铺秸秆:“阿妹,把秸秆绕着银花根铺一圈,压在土缝上,别铺太厚,刚好盖住土就行,这样太阳晒不到土,水就跑不了啦。”小阿妹点点头,抱着一小捆秸秆,一点一点往土缝上铺,铺完还会用脚轻轻踩两下,把秸秆压稳;几个小男孩也凑过来帮忙,有的递水壶,有的帮着搬秸秆,小脸上满是汗,却笑得很欢。
林砚则拿着瓢,慢慢往银花根边浇水——水流得慢,像细雨一样渗进土里,他边浇边说:“这样浇,土能慢慢吸,不会顺着缝流走。”浇完水,他还蹲下来检查卷边的叶片,把严重萎蔫、已经干枯的小心剪掉,剪的时候特意留着叶柄,免得伤了枝条;看到有红蜘蛛没喷到的叶子,还会接过阿禾的水壶,补喷两下。
没一个时辰,银花的叶片都喷了烟叶水,土上盖满了黄澄澄的秸秆,远远看去,像给银花田铺了层凉席。老周再把共鸣仪的探头对准叶片和土壤,屏幕上的黄色慢慢变成了绿色,数值也跟着变了:“叶片萎蔫率降到10%!红蜘蛛死亡率85%,剩下的也不动了!土壤含水率升到35%!成了,叶子能慢慢舒展开了!”他说着,还拨了拨盖在土上的秸秆,“你看,土已经润了,没再裂了。”
午后,太阳稍微斜了点,风里的热气少了些。苏晴把晒透的烟叶碎收起来,放进铁锅里煮水,等水熬出淡淡的烟草香,滤掉烟叶碎,加进磨好的豌豆粉和切碎的银花果,揉成小面团,放进蒸笼里蒸。没一会儿,蒸笼里就飘出了豌豆的清香和银花果的甜,蒸好的秸秆银花果豌豆糕泛着浅黄,咬一口,软乎乎的,还带着点淡淡的烟草清味,一点都不冲。
孩子们捧着糕,坐在田边的树荫下吃,小阿妹吃得嘴角沾着粉,还不忘指着银花田说:“你看!叶子不卷了!糕里还有小果子呢!”族老接过苏晴递来的糕,咬了一口,慢慢嚼着,笑着叹道:“以前立夏啊,我总守在田边浇水,浇了又渗,一天浇三回都没用,叶子还是蔫,虫也多,果子干得像小石子,哪有现在这么舒心?现在喷点烟叶水、铺点秸秆,啥都解决了,还能吃这么香的糕,日子真是越来越顺了。”
夕阳落时,天边染成了淡粉,风里带着秸秆的麦香。阿禾拉着林砚的手,走到银花田边,看着叶片慢慢舒展开,不再卷成小筒,叶背上的红蜘蛛没了踪影;土上的秸秆盖得整整齐齐,土缝已经合上了,摸起来润润的;银花果虽然还有点皱,却比之前精神了不少,在夕阳下泛着浅绿的润光。“林哥哥,”她抬头看着林砚,眼里映着夕阳的光,“明年立夏,我们还来喷烟叶水、铺秸秆好不好?”
林砚摸了摸她的头,指尖轻轻蹭掉她脸颊上沾的一点豌豆粉,笑着点头:“好啊,年年都一起护着这些叶和果,等它们熟透了,就能收了。”
晚风拂过盖了秸秆的银花田,叶片在风里轻轻晃,像在点头;银花果在暖风中慢慢舒展,表皮的皱纹浅了些,透着要长饱满的劲。原来挡住旱热、赶走虫螨,从来都不是难事,不过一桶烟叶水、一捆干秸秆、一笼清甜的豌豆糕,一群人守着这片银花,把立夏的旱热虫扰,都酿成了叶润果壮的安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