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刚爬过山头,石滩上的鹅卵石就烫得能烙熟麦粒。往年该漫过脚踝的溪畔,此刻只剩几道干硬的水痕,像大地裂开的细纹,唯有中央一处石凹里,积着小半坑浑浊的水——那水浅得能看见坑底的细沙,三只土黄色幼蛙缩在里面,后爪还沾着干沙,每蹬一下,坑底的泥就泛起浑圈,皮肤皱得像晒蔫的荷叶,连呼吸时的腹部起伏都慢了半拍。母蛙在坑边焦躁地跳来跳去,后腿蹬得石面“哒哒”响,每跳一下都往主水道的方向望,可主水道离石凹还有两米远,中间的石缝早被晒干的泥堵住,连一丝水痕都没有。
“它们的皮肤都干了!”阿豆刚蹲下来,就被石面烫得缩回手,指尖沾着热沙,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想伸手碰一碰幼蛙,又怕自己的手太干,蹭掉它们皮肤上的黏液——上次救刺猬时,阿禾说过,两栖动物的皮肤能呼吸,不能随便碰。阿树赶紧放下背上的水壶,蹲在坑边看:“水太少了,再晒半个时辰,坑就该干了。”阿柚已经掏出了护生小册,竹片在手里打滑,最后停在“野兔中暑急救”那页,她咬着唇抬头:“全是陆地上的法子,没写青蛙怎么办。”
阿禾没说话,先拧开水壶,往手里倒了点凉水,再把水轻轻洒在坑边的石面上——不能直接倒坑里,怕水流太急冲乱幼蛙。他的指尖刚碰到坑水,就皱起眉:“水有点烫,得赶紧引凉水来。”话音刚落,松鼠突然从石缝里窜出来,毛茸茸的尾巴扫过阿树的手背,嘴里叼着块巴掌大的青苔石,往石凹旁的一道细缝里塞。塞进去的瞬间,细缝里竟渗出几缕银丝似的水,是地下的渗水!阿树眼睛亮了,赶紧把耳朵贴在石面上听,能听见细微的“滴答”声:“这里有地下水!”
他立刻从附近的竹林里砍了根半米长的空竹筒——这是上次修巢时剩下的,一直放在工具袋里。阿树把竹筒的一头对准渗水缝,另一头搭在石凹的边缘,水顺着竹筒内壁“哗啦啦”流进坑,溅起的小水花落在幼蛙背上,它们终于动了动,往水边挪了挪。阿禾则蹲在石凹和主水道之间,用小石子垒渠:先捡来拳头大的石头垒两边的坝,再用碎石头填中间的缝隙,怕水流太快冲垮坝体,还特意在坝上留了三个小缺口,让水慢慢流。阿柚蹲在渠边,用树叶一点点刮渠底的沙,把凸起的石子抹平:“这样水走得顺,青蛙也能爬过去,不会被石子硌到。”
引路鸟突然俯冲下来,翅膀擦过阿禾的头顶,往主水道上游飞去,停在一处凹下去的石窝旁叫个不停。阿禾跑过去一看,石窝里积着小半窝雨水,水面还浮着几片水草,水是凉的!“这里有雨水!”他喊了一声,阿豆立刻摘了片比巴掌还大的荷叶跑过来,阿禾用荷叶舀起雨水,小心地往渠里倒——荷叶不漏水,还能避免手碰水,不会把手上的汗带进渠里。倒了三荷叶水,渠里的水终于漫过了坝顶,顺着渠往石凹流去,和坑里的渗水汇合在一起,坑水瞬间涨了不少,幼蛙终于能舒展身体,在水里游了个小圈。
母蛙见水通了,突然跳进石凹,用身体轻轻推着幼蛙往渠边靠。阿树想伸手把幼蛙抱进渠里,阿禾赶紧拦住:“青蛙皮肤能呼吸,手上的汗会堵住它们的毛孔。”说着从兜里掏出片干净的荷叶,轻轻铺在渠边的石面上,“让它们自己跳上去,荷叶软,不会摔疼。”果然,最壮的那只幼蛙先跳上荷叶,再顺着荷叶滑进渠里,小爪子在水里划了划,顺着水流往主水道游去。另外两只也跟着跳,母蛙在最后面,游到渠中间时,还回头望了望群童,然后才加速追上幼蛙。
“得让这坑以后都能存住水。”阿树蹲在渗水缝旁,用石子把青苔石周围的缝隙再填实点,“这样下次再旱,别的青蛙也能来这里喝水。”阿柚则在渠边铺了层碎苔藓,既能挡住沙粒,防止渠底被堵,又能让水慢慢渗流,不会断水。阿禾找了块平整的青石板,用炭笔写字,字写得比平时大了些,怕路过的人看不见:“干旱季石凹浅坑易断水,发现困蛙请引接渗水,勿用手抓,勿倒热水。”写完后,阿树用藤蔓把石板绑在石滩显眼的歪脖子柳树上。
夕阳把石滩染成金红色,连通的小渠里水流潺潺,水面泛着金光。阿禾蹲在石滩上,往护生小册里添记录,笔尖顿了顿,写得格外仔细:“幼蛙困浅坑救援步骤:1. 用青苔石堵渗水缝聚水,空竹筒引渗水入坑(忌用塑料桶,怕烫水);2. 荷叶舀雨水补凉,石子垒渠(留缺口控水流),树叶刮平渠底;3. 铺荷叶作‘跳板’,引导幼蛙自行入渠(忌徒手抓蛙,防损伤皮肤呼吸)。注意:水生动物救援优先保水源,需保留原有水域环境,勿随意改变水流方向。”
晚风带着溪水的凉意吹过来,阿豆坐在柳树下,摸着石板上的字笑:“原来救水里的小动物,不是把它们抱去水边,是给它们修条回水里的路呀。”阿树点头,望着主水道的方向——那里已经看不见幼蛙的影子,但能听见溪水“叮咚”的声音。阿柚把护生小册放进包里,里面还夹着片今天用的荷叶,她说要留着当书签,记住这次在石滩上,用竹筒和石子给幼蛙铺的路。寒月谷的守护,这一次终于从陆地伸到了水里,在干旱的石滩上,用最朴素的法子,守住了一坑能救命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