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刚散,阿禾就揣着泡软的小米往槐树林跑——小短腿迈得飞快,怀里的粗布小米袋晃悠悠的,几颗金黄的米粒漏出来,落在沾着露的草叶上,滚了两圈钻进土缝里。昨天暴雨后,他夜里翻来覆去惦记着巢里的鸟蛋,今早天没亮就爬起来,缠着大师兄帮他泡小米,连手里的麦饼都没啃两口。
刚跑到老槐树下,阿禾就停住脚,踮着脚尖往树杈上的竹筐巢望,小脑袋还时不时往身后瞅——怕脚步声太响惊着鸟蛋。没等他看清楚,巢里就传来“唧唧”的细响,像线头扯断的声音,软乎乎的。阿瑶和小师弟这时也赶来了,小师弟手里攥着护生小册的竹片,边缘被他紧张地捏得有些发烫;阿瑶则把丝囊举得更高,冰蓝光调得柔柔和和的,像裹了层薄棉花,生怕强光刺到壳里的小生命。
“别碰,让它自己出来!”小师弟压低声音,眼睛盯着巢里那道裂开的细纹——裂纹正慢慢扩大,能看见雏鸟嫩粉色的尖嘴在轻轻顶壳,“我们把小米放在巢边的树叶上,等它出来有力气了,鸟妈妈就会喂它。”阿瑶点点头,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片宽大的槐树叶,铺在巢下方的树杈上,阿禾立刻凑过来,小手捏着一小撮小米,慢慢撒在树叶中央,连呼吸都放轻了,鼻尖上沾着的晨雾水珠都没顾上擦。
没一会儿,“咔嗒”一声轻响,鸟蛋的壳碎开大半——雏鸟终于探出头来。它浑身光秃秃的,嫩粉色的皮肤皱巴巴的,细弱的翅膀像两片透明的薄纱,轻轻抖着,尖嘴上还沾着一小块碎蛋壳,眼睛闭得紧紧的,“唧唧”地叫着,小脑袋左右晃,像是在找妈妈。阿禾看得眼睛都直了,刚想拍手,又赶紧捂住嘴,只敢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高兴。
这时,一阵“簌簌”声从草丛里传来——是之前救过的那只灰松鼠,嘴里叼着一撮雪白的绒毛,顺着树干爬上来,小心翼翼地把绒毛放进竹筐巢里,又用爪子轻轻推了推,铺在雏鸟身下,像是给它垫了层软被子。树下的灰兔也凑了过来,耳朵竖得笔直,只要有风吹草动就抬头张望,连一只路过的白蝴蝶停在巢边,它都警惕地往前挪了挪,直到确认蝴蝶没恶意,才又蹲回原地。
“快记下来!”小师弟突然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摸出磨得光滑的竹片和炭笔,蹲在树下一笔一划地写。炭笔在竹片上划过,留下清晰的字迹:“雏鸟破壳后,需喂泡软小米,巢内铺软绒毛保暖,忌用手直接触碰。”阿禾凑在旁边,小脑袋歪着,手指轻轻点了点竹片上的“小米”二字,然后抢过炭笔,在竹片空白处画了起来——先画个圆圆的巢,再在巢里画个歪歪扭扭的小团子,给小团子添上尖尖的嘴,最后还在巢周围画了几道圈,说“这是阿瑶姐姐的蓝光,暖乎乎的”。
等他们检查其他巢时,又撞见了新惊喜:之前送回鹿群的小鹿,正带着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幼崽站在树林边。小鹿幼崽浑身是浅棕色的绒毛,像裹了层晒过太阳的棉花,腿还不太稳,走两步就晃一下,紧紧贴在大鹿腿边,大眼睛怯生生地往这边看,看到阿禾手里的小米袋,又悄悄往前挪了挪,小鼻子轻轻嗅着。不远处的草丛里,那只被救过的刺猬也钻了出来,嘴里叼着三颗红彤彤的野果,慢慢爬到另一个巢边,用尖刺轻轻把野果推到巢下,然后缩成一团,滚到旁边的灌木丛里,只露个小脑袋,盯着巢的方向看。
“它们是来报喜的呢。”二师姐提着竹篮路过,刚好看到这一幕,笑着蹲下身,从篮里拿出几颗坚果,放在刺猬旁边,“知道我们护着小鸟,特意来送吃的。”刺猬像是听懂了,慢慢展开身子,叼起一颗坚果,又滚回了草丛。
林苏赶来时,正看见三师妹握着阿禾的小手,教他给巢边的蓝光纹补光。三师妹的手轻轻覆在阿禾的小手上,引导着他把指尖的蓝光调得刚好覆在纹路上:“别太亮,会累着纹路;也别太暗,驱不了蚊虫。你看,这样刚好,纹路会发光,小鸟就不怕虫子咬了。”阿禾学得格外认真,小脸上满是专注,指尖的蓝光从一开始的忽明忽暗,慢慢变得稳定柔和,巢里的雏鸟像是感觉到了暖意,叫得更欢了,声音也比之前响亮了些。
苏清寒蹲下身,指尖轻轻点了点护生小册上阿禾画的雏鸟图案:“阿禾画得真好。以后我们还可以教你认更多生灵,比如哪只鸟是引路鸟——你看,那只翅膀上有三道灰纹的,就是之前带我们找小鹿的;还有那只灰兔,它的右后腿上有块小疤,是上次被刺扎到的地方。”阿禾顺着苏清寒指的方向看,眼睛亮晶晶的,小声说:“我记住了,下次看到它们,就给它们带坚果和小米。”
林砚靠在槐树干上,看着眼前的景象:阿禾怀里抱着松鼠,松鼠乖乖地缩在他怀里,尾巴盖着他的小手;灰兔蹭了蹭二师姐的裤腿,二师姐从口袋里摸出片晒干的蒲公英,放在灰兔嘴边;小鹿幼崽终于敢走到阿禾身边,啄了口他手里的小米,阿禾高兴得小声叫起来:“它吃了!它喜欢我!”林砚笑着走过去,摸了摸阿禾的头,又看了看小师弟和阿瑶:“你们刚开始护生的时候,也像阿禾现在这样,连碰草药都小心翼翼的,现在都能教别人认生灵、刻纹路了。这就是传承啊——把知道的、学会的,一点点传给更小的人,就像槐树种下的种子,慢慢长成新的树。”
夕阳西下时,槐树林被染成了暖金色。竹筐巢里的雏鸟已经能站稳身子,跟着鸟妈妈啄食树叶上的小米,虽然还走不太稳,却努力地伸长脖子,鸟妈妈时不时用翅膀护着它,怕它从树杈上掉下去。阿禾坐在树下,怀里抱着松鼠,手里捧着护生小册,听小师弟讲之前救刺猬、送小鹿的故事,听到紧张的地方,还会攥紧小拳头,问“后来刺猬没事吧?”;阿瑶靠在小师弟身边,摸了摸丝囊——里面的槐花瓣还带着淡淡的香气,想起第一次救松鼠时自己手忙脚乱的样子,再看看现在的阿禾,心里像揣了块暖玉,软软的。
远处的禁阁方向,护生小册被挂在晒架上,竹片上的字迹和图画被夕阳映得格外清晰。路过的同门都会停下来看一眼,有的还会掏出炭笔,在竹片上添上几笔——二师姐补了“刺猬喜食野果,忌喂带盐的食物”,大师兄加了“加固巢时,麻绳需绕树杈三圈,防风吹落”。晚风拂过槐树林,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和巢里的小鸟、草丛里的刺猬、树林边的鹿群说着话。
这份藏在日常里的守护,没有轰轰烈烈的举动,却像槐树林的根,在寒月谷的土地上扎得越来越深。它在人与生灵的互动里流转,在一代代人的传承中延续,从林苏到小师弟、阿瑶,再到阿禾,把每一份细微的暖意织在一起,成了寒月谷最珍贵的约定——让每一个生命,都能在这片土地上,安稳、温暖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