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籽油的清润还沾在陶瓮边,中原商人岳掌柜的驼队就裹着夏风来了——三匹骆驼的背上,驮着铺了湿棉絮的竹筐,里面的白芝麻苗嫩得发亮,细弱的茎秆顶着对生的椭圆叶片,刚抽的蔓须还卷着,凑近闻有股淡淡的坚果香。“这是白芝麻,能榨香油,还能做芝麻糖!”岳掌柜蹲在田埂上,捏着一根麻苗给阿石看,“就是怕三样:茎秆细易倒伏(一倒就烂籽),结荚时遇连阴雨(籽会发芽),榨香油时磨浆太粗(出油不香)!”
阿石早把油菜田旁的地块整成了高畦,可麻苗刚栽下没几天,就有几棵被风吹得歪了腰。“得搭架子扶着!”沙筑部落的阿筑扛来细竹竿,和阿狼一起在每畦麻苗旁插两根竿,再用麻绳拉成网格,让麻苗的蔓须能顺着绳爬,“这样风再大也倒不了,结荚还能晒着太阳!”巢底部的阿巢则在高畦间挖了深两尺的排水沟,沟底铺了碎陶片:“连阴雨时,水顺着陶片流得快,荚子就不会泡发芽!”
过了些日子,麻苗开始开花,白色的小花一串串缀在茎秆上,顺着架子节节往上长——族人们都爱蹲在田边看,说这是“节节高”,吉利。可没几天,阿药发现花萼下爬了些小青虫,正啃着刚结的嫩荚。“得用艾草水除虫!”她背着药篓去坡上割了一大捆艾草,熬成浓绿色的水,装在喷壶里往花荚上喷,“艾草香能驱虫,还不沾在籽上,榨油也不影响味!”喷了两次,小青虫就没了,荚子慢慢鼓了起来,变成浅褐色。
收芝麻那天,田里满是“哗啦”声——族人们戴着布帽,怕芝麻籽掉进头发里,一手扶着架子,一手握着麻秆往下捋,饱满的芝麻籽就落在竹筐里,像撒了把碎金子。岳掌柜在旁叮嘱:“籽得晒三天,晒到咬着脆响,榨油才香!”阿巢把芝麻籽铺在竹匾里,架在通风的屋檐下,白天翻两次,晚上收进屋里,生怕受潮。
榨香油那天,部落的灶房挤满了人。岳掌柜带来了一盘石磨,阿狼和几个小伙轮流推磨,把晒干的芝麻籽磨成细细的浆;姑娘们则在大锅里烧温水,把芝麻浆蒸成软乎乎的坯;最后把坯放进阿筑编的竹箍里,塞进小木榨——阿狼光着膀子,推着榨杆往下压,金黄透亮的香油顺着榨槽流进陶瓮,满院都是醇厚的芝麻香,连路过的商队都忍不住停下来闻。
盐伯舀了一勺香油,滴在凉拌萝卜丝里,萝卜丝顿时多了层油亮,咬一口满是香润;姑娘们则把剩下的芝麻渣和麦芽糖熬在一起,熬得黏糊糊的,倒在石板上压平,切成小块,就是芝麻糖,甜里带着芝麻香,孩子们围着灶房转,就等糖凉透;老人们则把炒香的芝麻磨成粉,拌上盐,做成芝麻盐,早上抹在热馕上,越嚼越香。
商队来收香油时,岳掌柜端来一碗香油拌菠菜,西域商人哈迪吃了一口,眼睛都亮了:“这香比菜籽油还浓!抹在烤羊肉上,准能卖断货!”林砚递过一包筛选好的芝麻种,岳掌柜则把石磨的磨盘和榨油的竹箍留给阿石:“明年我带黑芝麻苗来,榨油更香,还能磨黑芝-麻糊,冬天喝着暖!”芝麻田旁立起了“麻共生”碑,刻着十方部落的狼纹、岳掌柜的驼纹、阿筑的竹竿架纹、阿药的艾草包纹。
夕阳下,族人们围坐在火塘边,孩子们嚼着芝麻糖,大人们就着芝麻盐吃馕,灶房里的香油瓮还飘着香。苏清寒抹了点芝麻盐在馕上,对林砚说:“以前香油得跟商队换,还贵,现在自己种芝麻榨油,连糖都有得吃,日子越来越甜了!”
驿道那头又传来驼铃声——新商人牵着骆驼,背上驮着满袋的绿苗,远远喊:“听说你们榨油、做糖都厉害!我带花生苗来啦!这花生能榨花生油,还能煮着吃、炒着吃,让戈壁的油罐子更满,零食也更多!”
族人们笑着望向驿道,风里好像已经飘来了花生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