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师都身后半步,同样跪伏于地的,是他的侄子梁洛仁,以及大将辛獠儿、李正宝、刘旻,谋士冯端,还有从朔方逃回的索周、张举等人。
这些人个个面如死灰,身体抖若筛糠,尤其是索周和张举,想起自己在朔方的“辉煌战绩”和可能的结局,更是吓得几乎要瘫软在地,裤裆处隐隐传来一阵骚臭气味。
杨勇勒住战马,玄甲骑兵无声地在他身后展开,如同玄色的潮水,瞬间将这片区域包围。
肃杀之气弥漫开来,让原本就心惊胆战的西梁降卒们更是噤若寒蝉,许多人的头埋得更低,几乎要钻进泥土里。
感受到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梁师都浑身剧烈一颤。
他不敢抬头,用带着哭腔、嘶哑到极点的声音,开始了早已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的乞饶:
“罪臣……罪臣梁师都,叩见大隋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磕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很快便是一片青紫。
“罪臣……罪臣自知罪孽深重,罄竹难书!不该听信处罗蛊惑,不该鬼迷心窍,割据称帝,更不该……不该引突厥入寇,致使北疆生灵涂炭,百姓遭难!罪臣悔啊!悔不当初!”
他声泪俱下,涕泗横流,试图用最卑微的姿态换取一线生机。
“如今……如今罪臣迷途知返,愿率麾下所有兵马,献上所有城池土地,归顺大隋!只求……只求陛下念在罪臣尚有几分苦劳,也曾是隋臣的份上,饶……饶罪臣一条狗命!罪臣愿交出所有权力,做个富家翁,不,做个普通百姓亦可!只求陛下开恩!开恩啊——!”
他身后的梁洛仁、冯端等人也连忙跟着磕头,七嘴八舌地附和,声音混杂着恐惧与谄媚:
“求陛下开恩!”
“我等愿誓死效忠陛下!”
“梁师都罪该万死,然其已知悔改,求陛下网开一面!”
他们仿佛就像是一群迷途知返的臣子,在祈求君王的宽宥。
马背上的隋军将领们,大多面露鄙夷之色。
尉迟恭冷哼一声,环眼中满是不屑;程咬金咧了咧嘴,似乎想说什么风凉话,但看了看陛下的背影,又忍住了;
裴行俨、罗士信、李安等人则面无表情,只是冷眼旁观。
杨勇端坐于神骏的照夜玉狮子之上,明黄色的戎装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下方那卑微匍匐的梁师都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他静静地听着梁师都那番声情并茂、却毫无骨气的表演,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既无愤怒,也无怜悯。
直到梁师都的哭诉声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和磕头声,杨勇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梁师都。”
仅仅是一个名字,就让梁师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僵在了原地,连抽泣都戛然而止,只剩下心脏狂跳的声音。
“你口口声声自称罪臣,言及悔过,愿献地归降。”
杨勇的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听起来,倒也算得上是弃暗投明之举。”
梁师都闻言,心中瞬间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马背上那道如同神只般的身影,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扭曲的笑容:“是、是、是!陛下明鉴!罪臣……罪臣确是真心归顺!”
然而,杨勇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冰水般浇灭了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可惜晚了!”
杨勇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直刺梁师都的灵魂深处,语气也带上了森然的寒意:“你知道与你李密、杜伏威等人有什么不同吗?”
梁师都闻言冷汗直冒,身体颤抖地说道:“罪臣……臣……不知……”
杨勇微微前倾身体,目光扫过梁师都,也扫过他身后那些跪伏的西梁将领,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他们的心头:
“朕来告诉你!李密、杜伏威之辈,虽也曾割据一方,与朝廷为敌,然其作乱,多为自保,且没有残害百姓!他们纵然有罪,但尚有良知尚存。而你梁师都——”
杨勇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怒意:
“你世受隋恩,却据朔方以自重,称帝建制,已是叛逆!你若只是关起门来做你的土皇帝,朕或许还会认为你不过是利令智昏,尚有一丝可恕之余地!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竟主动勾结突厥异族,引狼入室!”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梁师都那层虚伪的皮囊:
“你为了一己之私欲,为了那虚幻的帝业,将突厥这头嗜血的豺狼引入关中!你可知道,因为这引狼入室之举,多少汉家城池被焚毁?多少汉家百姓被屠戮?多少汉家女子被淫辱?多少汉家孩童惨死刀下?!那泾河之水为之赤,那关中平原白骨露于野!这累累血债,这滔天罪孽,每一笔,都刻着你梁师都的名字!你,是汉家之罪人!是华夏之耻辱!”
这番斥责,如同惊雷炸响。
不仅让梁师都面无人色,瘫软在地,连他身后的西梁降卒中,许多尚有良知者,也不禁面露惭色,深深低下了头。
一些士兵想起了跟随梁师都以来,亲眼目睹或间接听闻的突厥暴行,想起了惨死的乡亲,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尉迟恭听得须发戟张,忍不住低吼道:“陛下说得对!这等汉奸,比突厥畜生更该杀!”
程咬金也哇呀呀叫道:“没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良心让狗吃了!”
杨勇缓缓直起身,目光如同万年寒冰,俯瞰着彻底崩溃、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的梁师都,下达了最终的判决:
“光凭你勾结异族,残害同胞这一条,朕,现在就可以将你明正典刑,千刀万剐!以慰藉关中无数惨死的冤魂,以正我华夏衣冠之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