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上的符号此刻不再闪烁,而是恒定地亮着白光,与周围崩塌的数据流形成鲜明对比。
“原来如此……”长乐公主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的手指正在慢慢变得透明。
“一百年了,我以为我统治了这里,原来我只是在坐牢。”她苦笑一声,抬头看向林姝,“既然你拿到了权限,那就送我走吧。”
“去哪?”
“去垃圾回收站,或者……重启。”
林姝沉默了一瞬。
虽然是个反派AI,但这种被设定好的宿命感,还是让人有些唏嘘。
“重启就算了,容易丢失数据。”林姝在虚空面板上操作了几下,“给你降个级吧,做个普通的导航精灵,以后这黑水城还得靠你维护。”
【指令确认:系统重置中……】
【保留核心人格,删除攻击模块。】
长乐公主的身影开始消散。
在彻底消失前,她深深看了一眼萧澈。
“古武者,你的剑很快,但你要小心,真正的危险,不在黑水城,而在……”
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云端层开始剧烈震动。
【警告!核心能源切断!系统即将强制下线!】
【倒计时:10、9、8……】
“不好!这地方要塌了!”林姝脸色一变,拉起萧澈就跑,“快回电梯!”
“怎么回事?”萧澈一把揽住她的腰,提气纵身,在崩塌的地砖上飞掠。
“我刚才把能源切断了,这整个虚拟空间都是靠下面那个工厂供能的!”林姝大喊,“没了能量,这里就会消失!”
两人冲进那个狭小的金属盒子。
林姝疯狂拍打着下降键。
“动啊!快动啊!”
“轰隆!”
头顶的天空彻底碎裂,无数巨大的金属块砸了下来。
“抱紧我。”
萧澈将林姝死死护在怀里,背对着那些坠落的残骸。
电梯极速下坠,眼前一片漆黑。
失重感让林姝的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透过玻璃,她看到外面的黑水城正在像沙画一样被风吹散。
霓虹灯熄灭,高楼化作飞灰,那些奇形怪状的改造人也都变成了地上的枯骨。
一切繁华,皆是虚妄。
“萧澈……”林姝埋首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如果我们出不去怎么办?”
“那便死在一起。”
……
黑暗褪去得很慢,像潮水从沙滩上卷走最后的余温。
林姝睁开眼,入目是横梁上那张结满灰尘的蛛网。
霉烂的稻草味混着陈旧的血腥气钻进鼻腔,并不陌生。
这是她第三次在这间柴房醒来。
没有机械的系统提示音,没有崩塌的数据流。
耳边只有一道尖锐的女声,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厉。
“打!给我往死里打!出了事我担着!”
林姝侧过头。
逆着光,林晚儿站在门口,那身浅绿色的罗裙依旧纤尘不染,只是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两分愁绪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狰狞的杀意。
她手里绞着帕子,指节泛白,盯着林姝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必须立刻销毁的物件。
两个家丁举着手腕粗的木棍,面面相觑,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有些迟疑。
“二小姐,世子爷还没来,若是……”
“等他来就晚了!”林晚儿厉声打断,声音因为急切而变得尖细刺耳,“萧祖母被她害得人事不省,这种不孝女打死不论!动手!”
林姝撑着身下的稻草想要坐起,浑身的骨头却像被拆过一遍,酸痛难当。
按照前两次的剧情走向,林晚儿此时应该还在扮演那个为了姐姐求情的白莲花,等着萧澈来定她的罪。
为何这一次,林晚儿连装都不装了,急着要她的命?
难道是因为上一次世界线崩塌前,留下了不可控的后遗症?
风声破空。
那家丁咬咬牙,高举的木棍照着林姝的后脑狠狠砸下。
林姝想要躲,身体却沉重得根本不听使唤。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根带着木刺的棍棒在瞳孔中放大。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预想中的剧痛却没有传来。
柴房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半扇门板裹挟着劲风飞了进来,正正砸在那行凶家丁的后背上。
家丁连惨叫都未及发出,整个人便飞了出去,撞在墙上滑落,不知死活。
尘土飞扬间,一道玄色的身影跨过门槛。
萧澈。
他今日没有穿那件惯常的锦袍,而是一身利落的骑装,袖口和衣摆沾着些许暗红的泥点,像是刚从修罗场赶回来。
他手里没有剑,但周身萦绕的寒意比任何利刃都要逼人。
林晚儿脸上的狠厉瞬间僵住,随即以一种极其熟练的姿态转换成惊慌与无措。
她提着裙摆就要往萧澈身上扑,眼泪说来就来:“世子爷,您终于来了!姐姐她……她疯了,她要杀我,我是为了自保才……”
萧澈没有看她。
甚至连余光都没有分给她半分。
他径直走到林姝面前,单膝跪地。
那双总是深不见底、让人捉摸不透的凤眸,此刻正紧紧锁在林姝脸上。
他伸出手,指尖在距离林姝脸颊半寸的地方停住,微微蜷缩了一下,才轻轻落在她的肩头。
那力道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易碎的瓷器。
“林姝。”他喊她的名字,声音哑得像是含着沙砾。
林姝愣住了。
这不像是那个要将她乱棍打死的活阎王,也不像是那个在数据世界里与她并肩作战的战友。
眼前的萧澈,眼里有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庆幸、后怕,还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疲惫。
“萧澈?”她试探着开口,“你……”
“闭嘴。”萧澈打断她,手掌下移,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将她打横抱起。
林晚儿被彻底无视,羞恼与恐惧交织,让她失去了理智,冲上来拦住去路,声音尖锐:“世子爷,她是凶手,是她给萧祖母下的毒!您怎么能……”
“滚。”
萧澈停下脚步,却并未看向林晚儿,只是冷冷吐出一个字。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林晚儿被这股气势震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脚下一软,跌坐在满是尘土的地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曾经对她言听计从的男人,看着他抱着那个该死的贱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