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未明,落霞镇还笼罩在一片沉寂的薄雾之中。悦来客栈却已悄然忙碌起来。车马辎重早已准备停当。
宋清雁一夜浅眠,听到门外细微的动静便起身了。
用早膳时,沈淮川慢条斯理地喝着清粥,仿佛对即将到来的风险浑然未觉。但宋清雁却能从他偶尔扫过窗外的眼神中,捕捉到凛冽杀机。
“多吃些,”沈淮川将一碟小巧精致的点心推到她面前,语气平淡,“今日路程颠簸,怕是没什么机会好好用膳了。”
宋清雁点点头。
车队很快驶离了落霞镇,朝着远处那如同巨兽张开口般的栖云谷行去。越靠近谷口,道路越发崎岖,两侧山势陡峭,林木愈发葱郁茂密,投下大片阴影,连天色都仿佛暗沉了几分。
沈淮川所乘的马车被护卫们有意无意地簇拥在队伍中段。他依旧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阿亦策马靠近车窗,低声道:“王爷,入谷了。”
沈淮川眼睫未抬,只极轻地“嗯”了一声。
车队缓缓驶入峡谷。谷内道路狭窄,仅容两辆马车并行,头顶一线天光被浓密的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
宋清雁悄悄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只见两侧陡峭的山壁上怪石嶙峋,藤蔓缠绕,处处都是易于隐藏的所在。一种被无数眼睛窥视的感觉油然而生,让她后背发凉。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车队深入谷中约莫半个时辰,前方是一段更为狭窄的弯路,一侧是近乎垂直的峭壁,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幽涧涧涧,水声轰鸣隐约可闻。
就在领头车辆即将拐过弯道的一刹那——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骤然划破山谷的宁静,猛地钉在了领头马车车辕之上,尾羽剧烈颤抖!
“有埋伏!”护卫中有人厉声高喝。
几乎是同时,两侧山壁之上喊杀声四起,无数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岩石后、树丛中跃出,手持明晃晃的刀剑弓弩,如潮水般向着谷底的车队扑来。
“保护王爷王妃!”
训练有素的侍卫们瞬间反应,刀剑出鞘的铿锵声不绝于耳。
混乱中,宋清雁只觉得马车猛地一顿,随即剧烈摇晃起来。外面兵刃相交的撞击声、惨叫声、怒喝声混杂成一片,震耳欲聋。她脸色发白,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沈淮川。
却见沈淮川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那双桃花眼里再无半分平日的慵懒或病气,只剩下冰封般的冷冽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他甚至还有闲心整理了一下微微褶皱的袖口。
“待着别动。”他身形一动,竟已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出了车厢。
宋清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慌忙凑到车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沈淮川并未加入前方战团,而是悄无声息地贴附在马车一侧的峭壁阴影下。他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几个起落间便已避开混乱的战场,攀上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岩石后方,目光如电,冷冷地扫视着整个混乱的战场,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匪徒的人数远超预期,而且显然极有章法。他们并非一窝蜂地乱冲,而是分成了数股,有的居高临下放箭压制,有的则从侧翼试图分割包抄车队,还有一股精锐直扑车队中段那些看似装载着贵重物品的箱笼马车,目的明确。
侍卫们虽拼死抵抗,但身处劣势地形,又要分心保护马车,一时竟被压制得有些束手束脚。
就在这时,匪徒后方突然响起一阵更加嚣张的唿哨声。一个身材异常高大、满脸虬髯、手持一柄九环鬼头大刀的壮汉在一众悍匪的簇拥下现身,站在一处高岩上,声如洪钟:“妈的!都给老子听好了!金银宝贝留下!车里的美人儿也给老子乖乖交出来!否则,今日就叫你们全部葬在这栖云谷,喂野狼!”
他话音未落,目光贪婪地扫过被护卫紧紧守着的几辆华丽马车,显然得到了眼线精准的情报。
然而,就在他志得意满,以为胜券在握之际,一直隐在暗处冷静观察的沈淮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嗜血的弧度。
他找到了。
霎时间,异变陡生。
那些原本正在拼命保护箱笼马车、甚至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的仆从和部分侍”,眼中骤然爆发出精光!他们猛地掀开盖着箱笼的油布,露出的并非金银财宝,而是一架架早已蓄势待发的军用劲弩!
“咻咻咻——!”
淬了毒的弩箭如同死亡风暴,以极其精准刁钻的角度,瞬间泼洒向那些匪徒。
与此同时,山谷两侧更高处的、匪徒原本以为绝对安全的地方,毫无征兆地冒出了更多黑影,这些人动作迅捷如豹,出手狠辣无比,直接从背后和侧翼对正在放箭压制车队的匪徒发起了致命袭击!许多匪徒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抹了脖子或刺穿了心脏。
战局瞬间逆转。
那虬髯匪首脸色剧变,惊怒交加:“中计了!有埋伏!快撤!”
但此刻才想走,已然太迟。
一直如同毒蛇般潜伏的沈淮川,终于动了。
只见他身形如同融入阴影,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残影,避开混乱的战场,利用岩石和树木的掩护,几个起落间便已悄无声息地逼近了匪首所在的高岩下方。
一名忠心护主的匪徒发现了逼近的危险,嚎叫着挥刀扑来,沈淮川顺势夺过对方脱手的腰刀,看也不看反手向后一插,刀尖精准地从另一名试图偷袭的匪徒喉间没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发生在眨眼之间,冷酷、高效,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匪首毕竟也是刀头舔血的人物,虽惊不乱,怒吼一声,抡起沉重的九环鬼头大刀,带着呼啸的风声迎头劈向沈淮川,他身在半空,却丝毫不避。手中那柄夺来的普通腰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并非硬格,而是如同毒蛇般贴着重刀刀背向上疾掠。
“锵——嗤!”
他眼中刚闪过难以置信的惊恐,腰刀顺势回旋,冰冷的刀锋如同死神的吻,轻巧地掠过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