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个头小,早就被挤地不成样子,此刻抓着顾知兰的胳膊说道:“这位是雍州有名的女先生,那探花郎是她的学生。”
人群里一阵惊呼,有些人听闻过雍州女先生的才名,但怎么都想不到是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还有些人觉得,刚刚探花郎看向这女先生的眼神,分明含着深深的欲念,是男人都懂得。
师徒吗,你们雍州人真会玩。
青鸾紧紧贴着顾知兰的后背,目光炯炯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准备随时保护顾知兰。
一派热闹祥和之中,一双阴沉的眸子如同腊月寒冰。
崔宪看着马背上意气风发的背影,转身走出了人群,这里越是热闹,他心中的恨意便越是腾腾燃烧。
曹文也被挤出了人群,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都是因为自己个子小,闻了一堆臭汗臭屁味,熏死他了。
出来人群他便径直往胡同里走去,一边想着下一届春闱他必然取中,到时候也要这么风风光光的游街,也要姑娘们为他尖叫呐喊。
这里空气清新了许多,曹文正大口地呼吸着,冷不防一只大掌拍在他的肩头,回头便看到崔宪。
顾凡说自己不喜欢崔宪,但曹文无感,崔阅对他远不及对顾凡上心,毕竟人家是未来小舅子,他又不是。
对曹文来说,无论崔阅还是崔宪,都是崔家公子,若能攀附结交,对他这种地位低下的商户子弟来说都不失为一件好事。
曹文转过身来:“崔宪大哥怎么了?”
崔宪微微眯了眯眸子,说道:“都说顾知兰是名师,连纨绔也可成才,为何你我二人这次却榜上无名呢?”
曹文不解,他是因为生病自己放弃了啊,没考上的只是崔宪一人而已,拉上他干嘛。
崔宪又说道:“顾知兰肯定偷偷给她兄弟和我那位好大哥开小灶了,小子,你还不懂吗,人都有私心,那是她兄弟和未来夫君,咱俩算啥?”
曹文拧眉沉思,崔宪冷哼一声,就算小小年纪中了举又如何,小孩子就是好糊弄。
崔宪又说道:“顾凡天天跟你称兄道弟的,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曹文怔怔问道:“还能为什么,我俩是不打不相识,惺惺惜惺惺。”
崔宪忍住想要翻的白眼,说道:“哼,他拿你当朋友,是因为你不如他,是他的一个陪衬。”
看曹文一脸不解的样子,崔宪继续说道:“你想你要是交朋友的话,是要找个比自己更厉害的,长得更好看的,还是不如自己的?”
曹文恍然大悟,同时面露痛心,似乎是嗔怪顾凡怎么能这样呢。
崔宪又拍了拍曹文的肩膀说道:“阿文,我是看不过去他们如此戏耍你,才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你可一定要分得清,谁是敌谁是友。”
看着曹文陷入了沉思,崔宪满意地勾了勾唇,转身离开。
殿试排名尘埃落定,但顾知兰心里并未轻松,这意味着该选择座师了,其实也就是站队。
她必须旗帜鲜明地站在清流一派,便要和宋学士府彻底撕破脸决裂。
她等着,不消几日宋学士便会来递请帖。
她猜测,多半是以宋羽莘大婚的理由把她叫过去,只要她说出不愿投诚的话,以她对那位疯批养兄的了解,很可能就被扣下回不来了。
这些日子登门递交拜帖希望拜访的人络绎不绝,皆因顾知兰女先生之名传开,毕竟是教出了状元与探花的名师,长安城的世家并富户,都想让自家子嗣拜她为师。
此类她统统推辞了,理由是雍州布政使司政务繁忙,又兼着府学的一些讲学,实在没有精力收徒。
顾知兰并不爱高调,之所以任凭人们议论传播女先生的名号,也是想给宋家一个威慑,动她要小心,她现在可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因此每日络绎不绝的请帖顾知兰只是扫一眼,直到一封来自柳阁老的拜帖引起了她的注意。
收到回帖,柳阁老火速登门了,表达了对顾知兰的赞美,对兄弟俩的赏识,顾知兰以为他一定是来收徒的,没想到,他是来招女婿的。
“本阁老有一老来得女,去岁刚及笄,憨态可掬,老夫甚是怜爱,状元游街时她也去了,偷偷告诉老夫非状元郎不嫁,哈哈,老夫只能舍下老脸替闺女走一遭。”
顾知兰看了看哥哥,后者面色发白,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礼貌拒绝。
柳阁老在朝堂多年,自然懂得察言观色,明眼看出来顾丕熙并不乐意,不由得心下思索起来。
虽说状元郎风光一时,可不过是入仕的起点,日后能否位及人臣尚未可知,如何能拒绝当朝阁老抛过来的橄榄枝。
柳阁老说道:“顾公子是否担心小女相貌丑陋,可以随老夫前去相看一番?”
“不,不。”顾丕熙摆摆手。
柳阁老眼睛转了转,恍然大悟:“你是以为老夫要招赘?”
像他这种高官选了寒门士子做女婿,往往是招赘,有些人为了自己的仕途高升不介意,但有些人不愿意,怕被人说成是吃软饭。
看顾丕熙眉目俊朗,似是个有骨气的,说不定误会了,不愿意寄人篱下仰人鼻息。
柳阁老连忙解释自己并非招赘婿上门,顾丕熙摇摇头表示并非这个原因。
这下柳阁老真的纳闷了,那还能因为什么呢,让一个寒门士子无视当朝阁老。
顾丕熙决定真诚以待,他行礼道:“晚辈多谢阁老厚爱,实则晚辈已有心仪之人,辜负了阁老和小姐一片深情厚爱,晚辈愧不敢当。”
柳阁老半信半疑,在为小女提亲之前他就打听过了,顾丕熙之前一直专心科考,并未订婚,不知这是推托之词还是真的。
还是他不愿加入清流一派。
柳阁老兴尽而来,败兴而归,想到回去后小女失望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很难受。
顾丕熙径自走到窗前,抬头看看天空中苍白的日光,内心无限怅惘。
他托人去雍州府学问过,吴双卿再没来过信。
那日他游街时,穿着绯红官袍,好像新郎官一般,一度在人群中寻找吴双卿的身影,终究一无所获。
顾丕熙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窗棂上,心中默念着,双卿,你到底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