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停顿，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
“月半弯。”
月半弯！
这三个字如同魔咒，瞬间击中了苏小暖！
她只觉得后槽牙一麻，眼前猛地一阵发黑，视线都有些模糊眩晕，耳边似乎响起了纪显俊临死前的话，眼前浮现出那晚在雪湖公园桥下看到的、用干涸血迹画出的诡异红月，以及那串血淋淋的数字——
她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韩铭会如此精准地找到她，为什么会对她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向她抛出橄榄枝！
那天在文化广场的偶遇，根本不是什么巧合，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试探！
他是在试探她身边的赵黎玥是不是便衣警察！
而赵黎玥当时下意识的保护和流露出的专业素养，让他确定了答案，所以他才打了个哈哈，轻易地离开了！
他想确认的，根本不是她的厨艺，而是她与警方合作的紧密程度！
等韩铭说完，包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安然满脸茫然，看看韩铭，又看看脸色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的苏小暖，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苏小暖强迫自己从那股眩晕感中挣脱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迎着韩铭那双看似含笑、实则深不见底的桃花眼，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和冰冷：
“韩先生，我很感谢你的‘赏识’。”她刻意加重了“赏识”两个字，带着浓浓的讽刺，“但是，在考虑任何邀请之前，我有个问题，必须问你。”
苏小暖那声冰冷的质问在安静的包间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韩铭，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们‘月半弯’……连环杀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韩铭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轻笑了一声，身体重新靠回沙发背，姿态放松，仿佛刚才那番暗藏机锋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他端起咖啡又抿了一口，语气变得有些悠远：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苏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
苏小暖蹙眉，没有回答，但紧绷的身体和紧盯着他的眼神，表明她在听。
韩铭也不在意，目光似乎透过氤氲的咖啡热气，看向了某个遥远的过去，语气平静得近乎漠然，开始讲述：
“我出生在一个……还算富裕的家庭。大概是因为这个，从我记事起，就似乎特别‘招’绑匪喜欢。”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弧度，“五岁，在幼儿园门口被抱走；六岁，在游乐园被人群冲散后带走；七岁，放学路上直接被套了麻袋……前前后后，大概有四五次吧。”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但苏小暖和安然都能想象到，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那是怎样恐怖的经历。
“说来也巧，或者说是命运弄人。”韩铭的目光转向苏小暖，眼神里多了些复杂难辨的东西，“每次，把我从那些绑匪手里救出来的人，都是同一位警察——你的养父，苏光明，苏前辈。”
苏小暖的瞳孔微微收缩，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紧。
养父的身影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个总是带着爽朗笑容、正义感十足的男人。
韩铭继续说着，声音依旧平静，但细听之下，能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颤抖：“他每次找到我，都会摸摸我的头，跟我说‘小子，别怕，没事了’。他身上有种让人安心的味道……像是阳光晒过的松木。”
苏小暖看着韩铭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
她没想到，眼前这个亦正亦邪、与神秘组织有牵连的男人，竟然和养父有过这样的渊源。
“直到最后一次。”韩铭的声音沉了下去，包间里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固，“我八岁那年。那次，和我一起被绑架的，还有我妹妹……她当时才五岁。”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苏小暖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那帮人……是群畜生。他们当着我的面……对我妹妹……”他似乎极力想维持平静，但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无意识地攥成了拳，指节泛白，“我被打断了肋骨，堵着嘴，绑在椅子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听着……”
安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忍。
韩铭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压回心底，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那双桃花眼里，再无半分笑意，只剩下冰封的恨意和空洞。
“我妹妹没能撑到苏前辈来救我们……她死在了那个废弃的工厂里。”他扯了扯嘴角，形成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从那以后，有些东西就在我心里扎了根，再也拔不掉了。”
他看向苏小暖，目光锐利：“这就是我加入‘月半弯’的原因。”
“月半弯，不是什么滥杀无辜的疯子组织。”他语气笃定，“我们存在的意义，是‘净化’。我们追踪那些法律暂时无法制裁，或者利用漏洞逃脱了制裁的、手上沾染着无辜者鲜血的罪犯。然后，让他们在满月之下，接受‘月亮圣光’的洗礼，洗涤他们肮脏罪恶的灵魂。”
他盯着苏小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之前接触到的那两起案子，雪湖公园，佑铭大酒店……那两位‘受害者’，他们档案袋里藏着的人命，加起来不止五条。他们，死有余辜。”
苏小暖彻底愣住了。
她没想到，那两起手段残忍、看似随机无差别的连环杀人案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的缘由和逻辑。
韩铭的叙述，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恨意，不像作假。
她心中的震惊和警惕，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理解那种失去至亲、目睹惨剧却无能为力的痛苦，能够催生出怎样极端的念头。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