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悄然起风,轻拂过荒原,沙沙作响;明月高悬天际,清辉洒落,孟淮津被笼罩在静谧而幽远的银光里。
男人的声音懒懒散散:“只知道你们学校食堂的饭很难吃,菜也打得少;学校门口倒是有家不错的猪脚饭,生意很好,每次都要排队;出学校五百米处有个公交站,公交站背后是酒吧一条街,那是你经常会去演出的地方。东城的海很蓝,冬天会下雪,虽没有北城那么大,却也会很冷……”
舒晚静静听着,鼻尖不受控制一颤,眼眶瞬间红透,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几年孟川舅舅送的生日礼物,其实是你送的,对吗?”
孟淮津头微仰,喉结上下翻滚,“是。怕你不愿意收,或是直接退还给我,只能出此下策。”
舒晚气得嘴唇颤抖:“每次他去看我,你都在,对吗?”
“在。”
如被蚂蚁噬心,舒晚的哭腔明显:“你说你……你这又是为什么?这样不告诉另一方的、自我感动式的付出,显得很伟大吗?”
“明明只需要你说一句在乎,你一句喜欢,一句别离开,我就会乖乖站在原地的。可是,可是为什么你就从来都不说呢?”
孟淮津静静望着那张泪流满面的脸,紧了紧后槽牙,脑中冒出第一百次违纪回去的念头。
想抱她、吻她……
沉默地转着手上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截树枝,顶上微黄的太阳灯削减了孟淮津脸上的锐利和狂傲,却多了几分捉摸不透。
这不得不让他想起,多年前那个瞎子对他胡诌过的那些废话。
侯宴琛问他信命不?他任何时候,都是不信的。
但这次,龙影准确捏到了他的软肋,他是真的怒,也是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这是最重要的一个话题,舒晚。”他缓缓说,“这几年,龙家人来势汹汹,明里暗里,不论是对我,还是对身为卧底遗孤的你,都有着极执着的报复欲。”
“一开始,我想,如果你能在东城安安稳稳地度过,不被他们所找到,那样也没什么不好,所以没去打扰你。”
说到这里,他自嘲一笑:“即便是现在,我仍矛盾着。不调你回来,你或许再不属于我;调你回来,却又把你推在风口浪尖上。”
静默片刻,他才又继续,声音寒冷一重,带着颤:“今天就是个例子,差点就失去你,舒晚。”
舒晚呼吸一滞,不敢接这句话。因为当时的情况,的确凶险万分。
生死一线的那一刻,她都在想什么?
什么都想了一些,想得最多的,还是此时屏幕里的这张脸,现在回想,那一刻她连呼吸都是痛的。
舒晚也抬手,学着他在屏幕上摸了摸那张脸,轻轻呼唤他,“您有没有发现,您爹味很重?我是找男人,不是找爹。”
“……”
这可能就是代沟吧,孟淮津挑眉,语气狂野:“老子就是比你大。”
“是是是,你比我大。”舒晚没反驳,继续说,“有时候顾头又顾尾,反而是一种掣肘和负担,回过头你会发现,你什么都没有得到。”
“所以,何必呢?该发生的事,无论如何都是会发生的。龙影要找我,不论我在东西南北哪个城市,他都会找上我的,对吧?反而是来了北城,在您老的眼皮子底下,他想出手,倒是需要三思。”
“有一定道理。”孟淮津若有所思,稍稍侧头,“我还以为舒小姐能言善道的技能丢了。”
舒晚听出他的调侃,轻“哼”一声,说回正题:“你今天是怎么知道我被绑架的?赵恒通知你的吗?”
孟淮津言简意赅:“我也会听电台。”
“那你是怎么精准定位到我所在的位置的?”
“这点位置都找不到,老子可以下台了。”
“……”
舒晚尽然有些无言以对,天马行空想起什么,又道:“你别处罚赵恒,当时的情况,我们都只能那样选择,他一直都保护我的,保护得非常好!可敬业了。”
孟淮津没说赵恒已经被他罚下乡喂猪的事,沉声道:“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会受到什么惩罚吧。”
“我为什么还要被惩罚?人家都伤成这样了,你好没人性哦。”她抬起自己的手腕,又指了指脖颈上的绷带,绘声绘色说着。
男人如漩涡一般睨着俏生生的人,半晌才出声:“以后还在我面前故作冷漠吗?”
“这是什么话,我本来就变成熟了好不好?”舒晚不服气。
这厢眼底漾起丝丝笑意,语气慵懒缱绻:“有多成熟?”
“有多成熟……难道你没感受到?”
这句软呼呼的、一语双关的反问,使得孟淮津深沉的眼底更加幽邃。
“别在这时候挑衅,舒晚。”他沉声警告。
相隔甚远,还是在深夜。
舒晚若无其事笑着:“这怎么又成挑衅了呢?那你说,我身上哪里不成熟?”
起雾了,男人透过薄雾打量她润润的脸,以及若隐若现的病服之下……鹰隼一般幽暗的瞳底奔涌出细碎的波纹,连呼吸也变得承重。
过了好片刻,孟淮津才无奈地顶了顶腮帮,溢出声笑:“小妖精。”
舒晚得逞地弯起了眼睛。
也是仗着他不在,她才敢这样挑衅,如若不然,这些话无疑是在找死,她是断然不会说的。
夜深人静,月亮早就换了方向,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溜走。
默默盯着视频上的脸,舒晚再三确认:“孟生,你真的要跟我谈恋爱吗?”
男人匪里匪气:“谈。”
“你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两天。”
舒晚眉眼红红,嘟着嘴:“可我现在就很想你。”
听见这声久违的、娇滴滴的撒娇,孟淮津啧一声:“有多想?”
“很想,哪儿都想。”
“舒晚——”男人再次咬紧后牙,微微眯眼,语气危险,“还记不记得你的‘舒’字是怎么倒着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