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尔忱低着头跪在明伦处的孔像面前,站在她跟前的是眉头紧锁的宋时沂,身边是和她一起跪着的程文垣,身后是按例来围观的同窗们。
丁字班有名的两个乖学生竟然在太学内打架斗殴,这件事很有轰动性,连别班的师兄都来看了,明伦处门口挤满了人。
一侍从走到宋时沂身边小声说了几句,宋时沂挥退侍从,看了赵尔忱许久,转过头去:“说吧,谁先动的手?”
邢简拿几人争先恐后的控诉道:“学正,是赵尔忱。”
“程文垣拿砖头砸我。”
“他们还扇我耳光”
宋时沂喝道:“住口。”
又转向赵尔忱:“赵尔忱,程文垣,是他们说的那样吗?”
赵尔忱抬起头,迎着宋时沂深沉的目光。低下头说道:“先生,是我先动手的。”
程文垣有些不服:“先生,是他们私底下诋毁你,尔忱才看不惯他们,动手打了他们。”
宋时沂怒斥道:“他们诋毁我,你们为何不来禀报我,而是私自动手打人?谁教你们对同窗动私刑了?啊?”
“没人教我,是我自己冲动了。先生,是我先动手的,文垣是为了救我才和他们打架,我是罪魁祸首。”赵尔忱抬起头,心平气和的说道。
宋时沂直视着赵尔忱的眼睛,而后闭了闭眼:“既然你承认了,那就……”
“先生,你不晓得他们骂得有多难听,简直不堪入耳,他们说你,说你。”程文垣到底是个修养良好的小公子,那般污言秽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邢简急了,大嚷:“先生,他们胡说八道,我们没有诋毁你,是他们为了逃脱责罚,故意编出来的。”
“他们说我什么?”宋时沂没理邢简,走到程文垣跟前,弯下腰盯着他问道。
程文垣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克服修养,将那些话全盘托出,忽地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一下,余光看过去是赵尔忱,转头对上赵尔忱的目光,她眼中满是恳切。
是的,赵尔忱并不希望程文垣将邢简的那些污言秽语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邢简说这些话是避着大众的,说得再努力,传播范围也有限,但当着太学大部分人的面说就不一样了。
她知道太学里有不少学子恨着宋时沂,若是这些言论让大家都知道了,那些恨他的学子必定大肆传播这些言论,并且搜罗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来佐证这些流言。
这番言论大家都听到了,届时要追查流言的源头也相当困难,只能任流言肆意传播。
即使宋时沂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流言的杀伤力不言而喻,熟悉他的人会信他,那不熟悉他的人呢?与他毫不相干的人呢?他们不仅听到什么信什么,还会津津乐道这些流言。
这样的流言传得远了,以后宋时沂在朝堂上还怎么做人?
赵尔忱并不希望宋时沂遭受这样的事情,所以她宁愿将这场祸扛下来,只是有些对不起程文垣。
只是她低估程文垣的智商和人品了,程文垣看着赵尔忱恳求的目光,脑内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个念头,立即反应过来不能将这些言论带到大庭广众之下,随即低下头闭上嘴。
宋时沂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直起身问道:“没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
“没有。”
“那就受罚吧,拿藤条来。”
宋时沂接过藤条,绕到赵尔忱背后,目光深沉的看着低头不语的她,抬起手打了第一鞭。
我*,赵尔忱差点骂娘,怎么会这么痛啊?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赵尔忱的内心还是在一下又一下的鞭打中疯狂输出,我***,我***,我***……
打到后头,赵尔忱疼得受不住,趴在地上轻声啜泣,还好把头埋着,别人看不见,但还是好痛啊,赵尔忱泪流满面,感觉下半辈子都爬不起来了。
很快,赵尔忱的惩罚结束,程文垣被第一鞭抽得差点叫出来,咬着牙强忍着,不过他也很快就受不住了,和赵尔忱一样趴在地上,只不过他没哭,努力回忆幼时母亲给他讲的故事,故事里的人物是如何的坚强不屈,自我安慰这才哪到哪。
打完赵尔忱和程文垣后,宋时沂将藤条递给等在一旁的侍从,走到邢简三人的面前,冷冷的说道:“跪好,轮到你们了。”
邢简哆哆嗦嗦的问道:“我们也要挨打?”
宋时沂反问道:“你们没有动手打架?”
邢简无话可说,待他再想挣扎一下,身后的侍从就抽上了第一鞭。抽得他差点吐出血来,这侍从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几鞭下去,邢简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但侍从可不会手软,硬是将他的衣裳都抽破了,露出里面的皮肉,里头的老鞭痕已经成了深褐色的条状印记,又给他添上了鲜活的新伤痕,一道道红色突起外加血淋淋。
程文垣抽空偷看了几眼,开始庆幸打自己的是宋时沂。
赵尔忱仍旧趴在地上不动,她哭累了,眼睛不用看就知道很肿,感觉好丢脸,继续把头埋在地上。
邢简三人也受过罚后,宋时沂站在几人中间,用余光看着趴在地上装死的赵尔忱,问道:“受这些罚,你们有异议没有?”
其余人赶忙说没有,唯独赵尔忱一动不动的趴着不说话,心中暗暗吐槽:打了人还要问人家有没有异议,怪不得大家叫你十一公。
程文垣怕赵尔忱再挨一顿,艰难的伸出手去扯赵尔忱的袖子提醒她,宋时沂当作没看见:“没有异议就好。”
“赵尔忱,宋时沂,主动在太学内与人斗殴,罚抄《孟子》十遍,每日来明伦处领十下戒尺,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不必再来,。”
“邢简,邢竺,刘寺,与人斗殴,罚抄《孟子》五遍,每日来明伦处领十下戒尺,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不必再来。”
赵尔忱终于忍不住抬起头,不是,不是抄《道德经》吗?怎么改抄《孟子》了?前者才五千字,后者可有三万五千字呢。
宋时沂看着赵尔忱红肿的双眼,长舒了一口气,看着门口围观的众人,斥道:“都罚完了,还看什么?你们也想进来受罚?那还不快上课去。”
门口众人连连摇头,作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