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眼前的一幕让她心口发紧。
屋内光线微弱,窗帘拉得严实,只有床头柜上那盏摔歪了的小台灯漏出一丝残光。
陈兰被绳子捆着,歪倒在地板上,脸上全是泪痕。
她的嘴角裂开了一道血口,下巴沾着干涸的血迹。
原本清秀的五官此刻扭曲得几乎辨认不出。
眼泪顺着她脏污的脸颊不断滑落,在地板上留下斑驳的水渍。
孟清澜虽然没亲眼看到过裴,但也猜得到她受了多少罪。
这种该千刀万剐的混蛋,怎么还不去死?
她恨不得立刻转身冲下去,亲手把那个畜生撕成碎片。
可她不能。
现在最重要的是救陈兰,保护她。
她心里涌上满满的心疼,压抑已久的愤怒终于压制不住。
孟清澜的眼眶红了,呼吸都在颤抖。
“小野,你先找个角落躲好,别过来。”
她的目光落在大宝身上。
那孩子还站在门口,瘦小的身影被阴影笼罩,眼神茫然又惊恐。
孟清澜不想让他看见母亲现在的样子。
这种创伤一旦烙印进童年记忆,一辈子都无法抹去。
孟清澜不能让这件事再夺走一个孩子的纯真。
再说,做母亲的陈兰也不愿意让儿子亲眼目睹自己这么难堪的模样。
就算意识模糊,母爱也从未消失。
哪怕只剩一口气,她也会本能地遮掩伤口,假装坚强。
陈兰一定不希望儿子记住的是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大宝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孟清澜离开的背影。
孟清澜的身影一步步走进卧室深处。
舅妈的身影一向瘦弱。
可此刻在大宝眼里,却让人踏实。
以前他总觉得孟清澜说话温柔,动作轻巧。
但这一刻,她全身散发出的力量感,竟让他莫名安心。
好像只要她在,天塌下来都不用怕。
就连那个总让他们母子提心吊胆的爸爸,好像一下子也没那么可怕了。
那个曾经让他听见脚步声就瑟瑟发抖的男人,此刻在孟清澜面前。
大宝第一次意识到,真正的强大不是拳头,而是勇气和决心。
大宝飞快地扫了一眼楼下邱大贵的位置,转身拉开杂物间的柜门,动作熟练地钻了进去。
他知道爸爸正在客厅。
只要他还待在那里,就暂时不会上楼。
这柜子是大宝和妹妹的秘密角落。
以前每次挨打,他们都会躲进来。
柜子里堆着旧衣服、玩具箱和几本翻烂的童话书。
角落还有一个小小的涂鸦本,上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房子和笑脸。
那是他们幻想中一家人幸福生活的模样。
柜门一关,外面的声音就被隔开一层。
虽然依旧能听见争吵和摔东西的响动,但至少,这里让他们感觉安全一点点。
但这一次不一样。
过去躲进来时,心里全是害怕、绝望。
他们抱着彼此,缩在角落,祈祷时间快点过去,祈祷父母不要找到这里。
现在,因为有孟清澜在,大宝只觉得安心,一点不慌。
他知道舅妈来了,她一定会救妈妈。
大宝靠在柜壁上,闭上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句。
“妈妈,我们快自由了。”
——
卧室里,陈兰的眼皮轻轻抖了一下。
当她的视线和孟清澜碰上的那一刻,眼泪哗地就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她张了张嘴,想喊她的名字,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呜咽。
孟清澜看着她这样,心猛地揪紧,赶紧上前帮她解开缠在身上的绳子。
她跪在陈兰身旁,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绳结。
一根根勒进皮肉的麻绳逐渐松开,每解开一圈,陈兰的身体就轻微地颤一下。
“晚意姐,别怕。我是忱宴的妻子,也是你的弟媳,我来救你了。以后没人能再这样对你,你信我。”
孟清澜一边解绳,一边低声说着。
她捧起陈兰的脸,用自己的袖子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泪。
“我答应你,从今天起,你们娘俩不会再受一丁点委屈。我会保护你们,用尽一切办法。”
她本想语气平静些,可只要看到陈兰的模样,谁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只有女人,才真正懂另一个女人经历的痛。
孟清澜看着陈兰那双失神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孟清澜鼻子一酸,声音有些发抖。
“晚意姐……”
陈兰眼神空洞,慢慢从地上撑起身子。
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膝盖处还渗着暗红的血珠,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她用力甩开孟清澜伸出的手,弯腰捡起一块碎裂的瓷片。
愣了几秒后,她突然举起手,狠狠朝手腕划去。
鲜血瞬间涌出,顺着苍白的手腕蜿蜒而下。
孟清澜瞳孔一缩,根本顾不上危险,一把死死抓住她的手腕。
她几乎是扑上去的,整个人压住陈兰的手臂。
“别这样!晚意姐!你清醒一点!”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里满是惊恐。
“晚意姐,你清醒一点!”
孟清澜紧紧抱住她,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挣脱,再次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陈兰不但没停,反而拼命挣扎。
“放开我!叫你放开我!”
她哭得浑身发抖,泪水混合着血水从脸颊滑落,嘴唇已被自己咬破。
“我又丑又脏,恶心透顶,活着也是被人嫌弃。让我死!求你让我死啊。”
她已经彻底没了盼头。
在她眼里,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邱大贵说得对,她就是个废物。
这条路是她自己走的。
当初爸妈反对,她偏要嫁给他,一头扎进这个家。
那时她以为爱能战胜一切。
可现实却是一记又一记耳光。
她不是没想过逃,可邱大贵不会放过她。
他曾把她锁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不给水,不给饭,只留下一句阴冷的威胁。
“你要是敢走,我就让你全家不得安宁。”
这句话牢牢束缚着陈兰的自由与未来。
陈家人要是敢动他一根手指头,他就写信去部队举报。
到时候看看,到底是陈忱宴厉害,还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更硬气。
而陈兰知道,他说到做到。
他不怕撕破脸,更不怕同归于尽。
反正村里的男人打老婆的多了去了,谁管过?
这世道向来如此,拳头硬的就是道理。
女人被打骂,不过是一桩再寻常不过的事。
街坊邻居听到了动静,最多也就摇摇头,关起门来假装没听见。
谁会真的站出来说句公道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