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声笑语中,只有吴海荣坐在副驾,偶尔悄悄看一眼苏晓玥。
而她,正静静地靠在车窗边。
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霓虹灯上。
“对了。”
吴海荣忽然开口。
“新厂房图纸改完了,你回来之后抽空看看,还有什么啥调整的地方。”
苏晓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么快?我记得上次你说还需要至少两周才能定稿。”
“你们在黎国接的订单堆成了山。”
他侧过头,对她笑了笑。
“生产线肯定不够用。我不能让你一回国,就一头扎进一堆乱七八糟的图纸里,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她心头微微一颤。
那种久违的安心感,悄无声息地漫了上来。
在她开口之前,就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
回到深市时,天刚泛白。
飞裳的厂房静静地伫立在晨光中。
门口那条大红横幅随风摆动,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欢迎凯旋”。
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连夜赶工写上去的。
厂里的工人们早就听见动静,急匆匆从车间冲了出来。
“苏厂长回来啦!”
“黎国那场秀好看吗?”
“哎呀别问那么多了,赶紧说说外面什么样!”
“快说说!快说说!”
熟悉的笑脸瞬间聚成一圈。
袁丽亚从人群后头挤上来,高高地举起手中那本《mIANo》。
“瞧见没!我们衣服上了封面啊!”
大伙儿瞬间炸开了锅,你推我搡地争相传看那本杂志。
吴海荣站在外围,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低头看了眼表,指针刚过六点半,轻声道。
“晓玥,我得走了。新厂那边今天要去验收钢架结构,几个施工队等着我去现场盯进度。”
苏晓玥听见声音,急忙拨开人群走出来。
一边走一边拉开随身的帆布包,掏出一个深蓝色丝绒小盒。
“在黎国给你捎了点小东西,不算贵重,但挺合心意的。”
盒盖缓缓掀开,映出一对银色袖扣。
轮廓是简化版的铁塔。
最特别的是塔基部分。
仔细一看,竟刻有一圈细密精致的纹路。
那是飞裳品牌独有的“海天蓝波浪纹”。
“看见它第一眼,就觉得非你不可。”
苏晓玥目光坦然,直视着他。
吴海荣愣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枚袖口,凑到眼前细细端详。
许久,郑重地合上盒盖。
“谢了。”
他抬眼看向她,目光深邃。
“我一定好好留着。”
直到吴海荣转身离去,苏晓玥才收回视线。
林美瑶已经坐在电脑前,翻阅订单系统里的数据。
“光是‘凤凰’款,现在预订量已经超过两百件了。这还是我们刚对外发布消息不到十二小时的数据,还没算后续媒体发酵的影响。”
苏晓玥深呼吸。。
这个数字远超预期,也远超目前飞裳的实际产能。
她望着窗外已经开始忙碌的厂区,喃喃道。
“以咱们现在的手脚,根本赶不完这么多单子。”
“得招人了。三十个够吗?”
“不够。”
林美瑶摇头,手指继续在屏幕上划动。
“至少要五十人起步。而且必须重新调整生产线。普通款全部拆出来交给新人操作,基础工艺简单些。高定系列则必须由核心团队来做。建议把老员工全调去高定组,确保品质不出问题。”
刘琴芬站在门边,双手抱臂,眉头拧成一团。
“新人手艺不稳,经验不足,万一哪一环节出错,烧坏面料或者弄错尺寸,损失可不小。现在原材料都是按定制单预定的,补料来不及啊。”
“那就分层级管理。”
苏晓玥立即回应。
她快步走到白板前,抓起笔刷刷画了几道线。
“最外层是普工岗,负责辅料装配、熨烫、打包这类基础工序,新人从这里练手。中间层是质检与协调,由丽亚带队轮班巡查,每日抽查成品。”
“核心层则是设计与制作高定礼服的部分,你和我妈亲自带徒弟,一对一指导,关键步骤绝不假手于人。”
说完,她环视众人,语气坚定。
“质量不能让步,但产能也绝不能再拖后腿。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必须往前冲。”
大家相互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三天后。
公告贴上厂区外墙。
天还没亮,厂门口就已经排起了长龙。
“晓玥姐!人好多啊!”
小卫从窗户探出头,声音都抖了。
“少说一百多个!黑压压的一片,全都挤在厂门口,连街口都站满了人!”
苏晓玥走出去,差点愣住。
队伍从厂门一路拐到街角,弯弯曲曲排出去几十米。
“苏厂长!”
一个姑娘冲她拼命挥手。
“我天天看你们的新闻!太牛了!听说你们不光工资发得准时,还教人新技术,能学真本事!我就是为了这个特意从三顺赶过来的!”
“我从秦州坐了六个小时大巴过来的。”
一个中年女工搓着手。
“早上四点就起床,倒了两趟车才到这儿。听人说,你们发薪准,从不拖欠,还教技术。这地方,值了。”
苏晓玥笑着点头。
可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地坠着。
这么多人来面试,怎么选?
“不如笔试、实操?”
苏晓玥想了会儿。
“笔试可以考点缝纫基础,筛掉完全不懂行的。实操就让他们现场缝一条直线,看看手底下有没有真功夫。”
“这个好!”
林美瑶马上点头。
“既能看出基本功,又能考察心理素质。有些人理论背得滚瓜烂熟,一动手就哆嗦,那也不行。”
“顺便问问她们知不知道老手艺,比如盘扣、滚边、手绣这些传统技法,懂行的先挑,以后咱们搞高定系列也用得上。”
于是登记完信息后,大家被通知。
几天后来参加笔试、面试。
招工的消息吹遍了深市的每个角落。
才三天,飞裳就收了将近三百份简历。
纸页厚厚一叠,堆得苏晓玥的桌子都快放不下了。
她一张张翻着,指尖滑过那些表格,心情复杂。
“晓玥姐,你瞧这个。”
小卫递来一份表,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喜。
“这位师傅在秦州干了20年,针法全都会,还会自己设计花样。她说最擅长的是广绣,而且带过徒弟。”
苏晓玥仔细看完,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申请的人叫齐秀珍,三十岁,曾经是秦州丝绸厂的技术骨干。
后来厂子改制,裁员潮袭来,她也在名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