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这些珍贵的丝线上却被整整齐齐地割开了好几处。
“什么时候发现的?”
苏晓玥眉头微蹙。
“昨天下班后。”
齐娟娟咬着嘴唇,气得声音打颤。
“我例行清点存货时才发现数量对不上。找来找去,最后在废料筐下面摸到了这包东西,被人故意藏起来了。整批货一共十捆,这种割损的就有四捆,差不多两百米报废!这不是损耗,这是蓄意破坏!”
她越说越激动。
“肯定是吴慧娟干的!自从咱们决定改用机械织造那天起,她就没给过一句好话。昨晚又是她最后一个走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苏晓玥接过那团被毁的丝线,一根一根捻开。
突然间,手指停住了。
在一处切割面的边缘,她注意到一丝极细微的反光,像是金属工具残留的划痕。
“有主意了。”
她嘴角微微扬起。
……
苏晓玥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图纸,走进车间,当着所有人的面展开一角,高声道。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找到了改进金丝的新法子,经过三天实验,成功解决了抗拉强度不足的问题!再过几天就能批量出货!”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惊讶的脸庞,笑着喊。
“这套技术,是我们独家研发的复合包覆工艺,不仅能让金丝承受更高张力,还能提升色彩还原度,业内至少领先五年!今晚大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加劲干!胜利就在眼前了!”
图纸被认真地锁进了档案室的铁柜里。
钥匙,却被苏晓玥“不小心”落在了办公桌边最不起眼的角落。
夜深了。
苏晓玥和齐娟娟躲在窗帘后。
凌晨一点零五分,一个黑影鬼头鬼脑地贴着墙根靠近铁柜。
“真是她!”
齐娟娟咬紧牙关。
那黑影站定在铁柜前,迅速从衣兜里掏出一台小相机。
镜头对准柜中图纸,连续拍了好几张。
拍完后,她正欲转身离开。
突然,仓库的灯“唰”地一下全部亮起!
吴顺强猛地从仓库深处冲出,精准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那人身子剧烈一晃,一台相机“啪”地滚落在地。
“放开我!你凭什么抓我?!”
吴慧娟拼命挣扎,脸涨得通红。
苏晓玥慢慢走近,弯下腰,捡起那卷已经完全失效的胶卷。
然后抬起头,轻声问。
“卫氏集团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出卖一起从渔村出来的?我们同吃一锅饭,共睡一张炕,你说过要互相扶持一辈子的。现在呢?”
第二天早上开会时,车间里早已嗡嗡地议论个不停。
吴慧娟的位置空着,桌面上只有一杯菊花茶。
“从今天起,所有员工都要上保险!”
齐娟娟站在台前,举起手里一叠崭新的文件。
“工资每月扣5%,厂里再补15%,统一由市社保局管理。”
人群一下子就炸了。
小卫指着齐娟娟喊道。
“凭啥扣我们的钱?我们每天加班到九点,现在赚的连一条的确良裤子都买不起!你还敢从我们口袋里抠钱?”
“就是!”
几个女工也跟着嚷了起来。
“谁信这些政策?谁知道老了能不能拿到钱?万一半途工厂倒闭了呢?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齐娟娟抓起桌上的算盘。
一边计算,一边大声说道。
“现在扣,将来退休了,每个月能领将近一百五!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好事啊!”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一掌拍在了算盘上。
吴慧娟表姐不知什么时候混进了人群。
此刻正站在中央,烫着一头时髦的大波浪卷发,眼神犀利。
“别傻了姐妹们!”
她提高嗓门喊道。
“这可是换着法子克扣工资!看着是给你们存钱,其实是把咱们的血汗钱拿去生利,等你们老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呢!”
原本安静听讲的女工们纷纷躁动起来。
有人怒气冲冲地推倒了挂在墙边的衣架。
有人抄起手边的剪刀,挥舞着嚷嚷要剪断电线。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齐娟娟脸色发白,死死守住墙角的电闸箱。
可就在这时,背后猛地被人狠狠一推。
她整个人踉跄了几步,后腰重重地撞上了缝纫机的铁角。
“娟娟姐!”
小卫惊恐地哭喊出声。
苏晓玥几乎是撞开车间门冲进来的。
眼前的一幕让她心头一紧。
只见齐娟娟蜷缩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捂着腰部,脸色苍白如纸。
吴顺强挡在她前面,双拳紧握,双眼布满血丝。
周围的女工们全都僵在原地。
苏晓玥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抓起半截粉笔。
转身面向黑板,手腕一挥,画出张清晰明了的表格。
“现在你交25.8块一个月,厂里再贴你57.4块。这笔钱统一由公司托管,按复利计息,三十年后……”
她顿了顿,粉笔重重落下。
“618元。”
“618?”
小卫蹲在齐娟娟身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这可比我现在挣得还多啊!我一个月才拿八十多块,到时候竟然能拿六百多?真的假的?”
“白纸黑字,写进合同里。”
苏晓玥转过身,语气坚定。
“不是口头许诺。而且,还有医保待遇,住院能报销七成费用。大病不用再砸锅卖铁。”
那个卷发女人双手叉腰,满脸不屑。
“说得漂亮谁不会?你现在嘴巴一张,什么都有。可三十年后你还在不在这个厂都说不准,谁知道这些条款还能不能兑现?别到时候人走茶凉,我们连个申诉的地方都没有!”
苏晓玥闻言,忽然冷笑一声。
她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本执照,声音陡然拔高。
“那你可以去告我!飞裳制衣有限公司!我不是在这儿空口画饼,而是依法办事!”
说完将执照狠狠拍在桌上。
女工们起初只是围拢过来,小声嘀咕着真假。
但随着一个个翻看完执照上的公章、批文和法人信息,她们的脸色渐渐变了。
“真是政府批的试点单位?我还以为就是个私人厂呢……”
“你看这盖章,清清楚楚的,不可能造假。”
“要是真能每个月领六百多块钱,我愿意现在少拿点工资啊……”
“云锦做不了,我们就换蜡染!”
苏晓玥大声道。
整个车间瞬间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