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玥刚要转身离开,目光却忽然被床头柜上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牢牢勾住。
照片已经褪色,边角微微卷起,但画面依然清晰。
年轻的林宴龙身穿笔挺西装,站在外滩的护栏边,身后是黄浦江与万国建筑群。
他身旁站着一位穿素色旗袍的姑娘,长发挽起,眉眼清秀,嘴角含笑。
照片右下角印着日期:1963年5月。
“你也注意到了?”
苏晓玥回头,看见姚之尚站在门口。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列宁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神情淡然,手中拎着一篮用红绳系好的水果。
“姚同志?您怎么在这儿……”
苏晓玥下意识后退半步,语气中带着几分惊疑。
“听说林先生倒下了,过来看看。”
姚之尚轻声说道。
随后,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墙上的那张老照片上,眼神微微一凝。
片刻后,他转过头,嘴角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知道林家和卫家为什么水火不容吗?”
他没有等苏晓玥回答,便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外人听见似的,开始讲起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1962年,林宴龙的未婚妻被人举报。”
“举报人,就是当时在港做布料生意的卫父。那人为了保住自己的生意和名声,毫不犹豫地递上了举报信。”
“那姑娘受不了羞辱,”姚之尚继续道,语气中多了一丝唏嘘,“当天夜里,她独自走到黄浦江边,没留下一句话,就跳了下去。”
“只留下一个女儿,才刚满月……后来,那孩子被人偷偷送到海港,交给了远房亲戚抚养,从此杳无音讯。”
“林美瑶她……”
苏晓玥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然收缩。
难道,林美瑶并不是林家亲生?
“是养女。”
姚之尚语气平静地揭晓了答案。
“她亲妈叫吴晓琼,原来是华南纺织学院的年轻老师。教的是纺织化学,人很清秀,也极有才气。”
“可惜啊,才二十出头,就落得那样一个结局。”
“你们说什么?”
林美瑶突然冲了进来,脚步急促。
她一把护住墙上的照片,双手紧紧贴在相框两侧。
她的眼神里满是戒备,嘴唇微微发抖,目光在苏晓玥和姚之尚之间来回扫视。
姚之尚却不慌不忙,只是轻轻抬起手,整理了下中山装的领子。
“林小姐,上面很关心你父亲的情况。你们家的事,上面一直有在留意。”
他从衣兜里取出一张名片,放在床头柜上,白底黑字,写着她的职务和联系方式。
“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他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临走前,脚步微微一顿,悄悄朝苏晓玥递了个眼神。
苏晓玥心头一震,还没来得及反应,姚之尚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返深的船上,苏晓玥独自站在甲板上。
夜风拂面,带着咸涩的海水气息。
她掏出那本秘典,手指微微发抖。
深褐色的封皮上刻着模糊的纹路。
她想查查姚之尚说的那些话靠不靠谱,结果刚翻开第一页,脑袋突然一阵剧烈发晕。
眼前一黑,意识像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几乎跌倒。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好像听到广播里传来机械而冰冷的声音。
“快要靠岸了,请乘客做好准备……”
……
“瞳孔反应正常……”
苏晓玥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眼皮却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沉重。
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钻进鼻子。
她皱了皱眉,终于费劲地掀开眼帘,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逐渐聚焦。
白色的天花板,老旧的日光灯管,墙上挂着的体温记录表。
她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洗得发白的蓝格子被单。
医生正低头写病历,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他戴着白手套,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专注的眼睛。
“用眼太狠,导致暂时看不见,”他一边记一边对坐在床边的齐娟娟说,“歇个两天就能好。注意别再熬夜,少看细小的字。”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怪了,她眼睛底子像是被强光烫过一样,结膜有轻微灼伤……这可不是普通疲劳能解释的。”
他抬起头,皱着眉看向苏晓玥,眼神里多了几分疑惑。
“你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强光源?比如电焊、闪光灯,或者……别的?”
“晓玥!”
齐娟娟一下子冲到床边,声音都发抖了。
“村里要把仓库的地收回去!说咱们的合同到时间了,根本不给续签!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态度强硬得很!”
苏晓玥躺在那儿,手指死死抓着床单。
这事绝对没那么简单。
卫成霖向来狡猾阴险,偏偏她前脚刚病倒,后脚他就动手夺地。
时机未免太过巧合。
更何况,那本一直预示着危机的秘典,也在这几天突然失灵……
“顺强哥呢?”
“去村委闹了。”
齐娟娟压低嗓音,下意识地朝门口瞥了一眼。
“他气得差点动手,可对方人多势众,根本不理他。对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凑近苏晓玥耳边。
“林小姐早上打来电话,说卫成霖最近在卖家产,动作快得吓人,房子、厂子,全都在挂牌卖!连他儿子留学用的别墅都不例外!”
苏晓玥心里猛地一沉。
她瞳孔骤缩,脑海里瞬间闪过秘典最后显现的那行血红小字“风暴要来了”。
当时她还不明白其中深意。
现在想来,这正是卫成霖在转移资产、准备逃跑前兆!
他这是要金蝉脱壳,卷走所有钱财,再把烂摊子丢给她和工厂!
她猛然坐起来,动作牵动了胸口的旧伤,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顾不上这些。
“娟娟姐,快!马上帮我找姚之尚!就说……我有线索!非常重要,必须立刻见面!”
病房里消毒水味刺鼻,与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混在一起。
苏晓玥靠在床头,脸色仍显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
她手指轻轻蹭着那本“瞎”了的秘典,封皮冰凉,曾经泛着幽光的文字如今一片死寂。
门被推开的时候,她听出两个脚步声。
一个是齐娟娟的塑料凉鞋啪嗒啪嗒。
另一个是陌生的皮鞋声。
“苏同志,听说你眼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