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夜幕,漫天大雪纷飞而下,不断堆积的雪花压弯了枝头,也压弯了少年笔直的脊梁。
整整二十年来,他不断挣扎着欲要脱离沼泽之地,然而越是用力却陷得越深,在孤苦绝望之际,他甚至想过以死来结束这场无尽的折磨,但母亲的哀求将最后选择的权力也给剥夺。
林砚冷漠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指,笑的讽刺:“一分钱,我都不会再给你。”
他毫无留恋,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走,然而身后的人并不肯善罢甘休。
“没关系,你不给,自然有人会给。”
林严轻飘飘一句话彻底摧毁了少年的理智。
他丢下伞,任由雪花化成雪水浸透衣衫,双手死死揪着对方衣襟,像一头暴躁至极的狮子,“你敢!”
凌厉的双目红的能滴出血来,有太多不甘从中溢出来,大有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我含辛茹苦将你拉扯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林严波澜不惊扯开胸前的手,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他太清楚不过儿子的秉性,看似坚不可摧的人,心软就是最大的弱点。
林砚涩然勾起一抹笑,反问道:“你对我尽过哪怕一丁点做父亲的责任吗?”
“可是阿砚喃,要是没有我,还能有你的存在吗?”
林严皱起了眉,不赞同他的说法。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乏有往这边瞧的。
林砚跳动的心死一般的陷入沉寂,仿佛被抽光了最后的力气。
他仰头望着暗淡无光的月亮,滚烫的泪混着冰冷的雪一同从眼角滑落。
日日年年积压的苦涩找不到任何宣泄口,只能一遍一遍用身体的痛压过心里的。
少年精心准备的一切无声无息淹没在大雪里,生长在阴冷潮湿中的他永远都无法光明正大的去追逐太阳。
林砚牵回思绪,喜欢的人终于不是幻想里的泡沫,是真真实实存在他身边。
以往再多的苦难都也成为了过去,他放慢了脚步,将独自相处的时间渐渐拉长。
少年时的落魄被一声不吭咽了下去,而此刻,他弯起嘴角,轻声说道:“书书,谢谢你能喜欢我。”
让他也能感受到被爱的滋味。
风声掠过耳畔,沈淮书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搂着脖颈的手紧了紧。
时间再慢也终归会流逝,在沈家大门前,林砚将她轻轻放了下来,眸光映着春水,满是爱意。
沈淮书还心塞着,鼓着腮帮子,就是不想让他离开。
柔和的灯光下,林砚轻声细语哄着小姑娘,而在他们身后,一辆黑色轿车停了下来。
沈隆江降下车窗,如隼般锐利的双眼盯着靠近自己女儿的男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戾气。
他出声唤道:“书书。”
冷不丁一声让沈淮书心里发毛,她连忙将林砚挡在身后,乖巧唤道:“爸爸。”
殊不知这一举动彻底点燃了沈隆江心中的不爽,他捧在手心里娇养了二十多年的宝贝居然护着毛头小子。
坐在副驾驶的秘书暗自观察着他的神色,多年积累的经验让他随即推开门走到沈淮书身前,恭敬说道:“小小姐,还请上车。”
“不要。”沈淮书想也不想拒绝了。
这一次轮到沈隆江亲自下车,在商界游走几十年,他早已不会将情绪显露表面,经过磨砺的双眼震慑人心,他不容置喙开口:“一起进来。”
秘书朝她微微颔首,跟上了顶头上司的步伐。
林砚没有太大反应,反而捏了捏沈淮书的掌心,示意她别担心。
正在花园里插花的安婷得到管家传递来的消息,惊诧之余,她立马放下了手里的剪刀,走向大厅。
自从何芮回来之后,沈淮予回景御苑的次数屈指可数,于是少了个哥哥,沈淮书忐忑不安的心放松了些。
沈隆江坐在主位,掀起眼扫过站着的两人,说道:“管家,待客之道还需要我教你吗?”
管家背脊一凉,惶恐说道:“我现在就去。”随后亲自去了后厨沏茶。
安婷一来就感受到客厅里压抑的氛围,她看了一眼板着脸的丈夫,扬起了笑,“林警官别站着了,坐吧。”
她又转头吩咐:“小朱,你去告诉管家,拿我珍藏的那罐茶。”
“好的,夫人。”秘书弯腰应了声,也跟着去了后厨。
客厅里没了外人,沈隆江把玩着戒指,说道:“书书,林警官送你回家,也应该知会一声,怠慢了客人,倒显得我们不礼貌了。”
沈淮书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没有半点畏惧之心,直白点破了关系,“我就是喜欢林砚,这辈子非他不嫁,爸爸要是不想我孤独终老,就不要干涉我恋爱自由!”
她就是整个沈家的小霸王,想要什么都有人双手奉上,可谓是呼风唤雨,而在外人眼里心狠手辣的沈董事长在女儿面前也威风不起来。
沈隆江眉宇间那一抹阴郁愈发沉,安婷无奈出声教育道:“书书,不可以跟爸爸这样说话,道歉。”
沈淮书知道他们连在沈家养大的何芮都瞧不上,也做好了步哥哥后尘的准备,所以在态度上十分坚决。
安婷将目光投向林砚,后者柔声劝道:“书书,如果没有得到长辈的认同,说明我并没有做到让他们满意,这是我的不足,而赌气没有办法解决问题,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听听长辈们的意见。”
沈隆江凝着他的眼神放缓和了些,正巧秘书端着冒热气的茶水走来,给了他一个台阶。
岁月在沈隆江面前,不过是赋予他更多筹码的工具,鬓角那几缕不显眼的白发更像是勋章。
他带着掌控全局的气势,松了口:“坐。”
林砚握着沈淮书的手,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秘书在两人面前放上了茶。
不知是年少意气风发,还是无知者无畏,四目相对间,沈隆江竟在他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警局还有太多事情没能处理,林砚没办法长时间逗留,只能先发制人,摆明自己态度。
“诚心并非用嘴就能表达,再漂亮的话都逃不过您的眼睛,所以在取得您肯许之前,我绝不会越矩,更不会辜负书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