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予短暂地瞥向对方还在滴水的裤子,方才还如同寒霜般的眼神覆上一丝嫌弃,转身坐回了椅子。
“云州谁不知道我们沈家跟罗海向来势不两立,你既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为他做事,怎么现在轻而易举就被吓破了胆?”
被他随手一扔的棍子刚好滚到王铭膝前停下,男人眼泪鼻涕混为一体,跪趴在地毯上嚎啕大哭:“是罗海逼我的!他用我全家人的性命相威胁,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啊沈总!”
黑白色调的办公室里气氛本就压抑,此时他的痛哭声充斥着整个房间,倒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急迫感。
保镖松开了抓着他的手,平日里风光无限的沈氏高层,眼下如一坨烂肉般蜷缩着,毫无形象可言。
沈淮予靠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微微后仰,那冷漠的表情像是在周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墙。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王铭,质问道:“他让你干了些什么?”
“项目……他让我窃取酒庄投标方案,但我不敢……我就自己仿照您的方案改写了一个给他……”
他哭得泣不成声,反倒把沈淮予气笑了,“所以投标方案头一天送我桌子上,你第二天就给了个盗版给他?”
“是,我通宵写的。”
或许是他也意识到自己做法有多愚蠢,心虚到声音越来越小。
要不是罗海的案子牵扯过广,恐怕沈淮予都难以发现手底下还有这么个奇葩的存在。
他敛了情绪,又问:“还有呢?”
王铭擤了擤鼻涕,应道:“投标失败后,罗海觉得我用处不大就没有再找我了。”
沈淮予掀起眸子,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后者如醍醐灌顶回答道:“浩蓝酒店被封之后,罗海走投无路来找过我,他要沈小姐的行踪,他说如果我办不成,他就杀了我儿子,我真的害怕他会动真格,所以我……”
“你儿子的命是命,书书就不是了?”
沈淮予目光阴鸷凝着王铭,红底皮鞋一步一步朝他靠近,像是一颗颗钉子扎在心脏里。
男人心跳倏地漏了一拍,知道自己摸到了逆鳞,一时间又忍不住哭起来:“沈总您神通广大找到罗海,救出沈小姐不是难事,但我儿子他还小,我不能拿他去赌啊!”
沈淮予扯着嘴角讽刺道:“你儿子还小是吗?”
王铭怔怔抬着头,视线被泪水模糊,还没明白对方的意思,胳膊突然被保镖拧住,一阵剧痛过后,便没了知觉。
他撕心裂肺喘着粗气,根本不看去看自己错位的骨头,顶着满头大汗继续求饶:“我发誓我真的不敢了沈总!你怎么对我都行,放过我家人,算我求求您!”
轰隆——
突然一道白紫闪电劈开天幕,在临近云端的落地窗内更是骇人。
天空乌云密布,不过眨眼的瞬间便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珠砸得玻璃乒乓作响,使心虚的人更加没了底气。
沈淮予没有耐心再跟他纠缠,给出了选择:“你是想悄无声息被拉到荒郊野岭喂豺狼,还是主动去投案自首?”
见王铭还不死心的想要辩解,他的脸像被冰霜笼罩,目光似锐利的冰刀,“别想逃,云东国哪里都有我的人,找到你易如反掌。”
见男人沉着脸向门口走来,秘书心领神会,恭敬地为他推开办公室大门,仿佛无事发生。
门外秘书部的各个面面相觑,虽然没能亲眼所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但瞧大老板的脸色也明白最近得低头做人。
今日这场暴雨来得猛烈,停得也迅速,短短半个小时,屋外又艳阳高照。
林砚到达伦昂音乐厅已经快七点了。
秋日太阳下山早,眼见日落,不过眨眼功夫,天彻底黑了下来。
他风尘仆仆一路往里走,除了门口站着的安保,中途就没见过其他人,这倒很符合沈淮予的风格。
伦昂音乐厅外部的阶梯仿照黑白钢琴键而设计,每走一步就像踩在了钢琴键上,而廊柱和露台的组合像赋予了音乐节奏,高低起伏错落,延展至室外,形成了一个开放平台。
往上走入室内,如同踏上了音乐殿堂的颁奖台,穹顶璀璨的星空是最耀眼的王冠。
悦耳的钢琴曲从缝隙里钻了出来,而这首曲子,林砚再熟悉不过。
聚光灯下的沈淮书穿着洁白长裙坐在钢琴前,专心致志的演奏让她并未发现音乐厅里多了一个人,虽然这样的曲谱对她来说游刃有余。
沈淮予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满脸宠溺看着自己闪闪发光的妹妹,直到一个影子在他身边坐下。
他目不转睛直视舞台,冷冰冰的声音在欢快的音乐里显得突兀。
“看样子林警官很在意我会送什么大礼给你。”
林砚坐在观众席,安静地望着沈淮书,好似眼里只有她的存在。
和在大学时期相比,女孩儿完全脱去青涩,即使一个人出现在舞台上也会如此从容,不会再缠着他,要他陪伴左右。
“和罗海勾结的沈氏高层已经被我抓出来了,不必劳烦你们尽心竭力去查。”
听见与罗海有关,林砚才转过头,看向他:“人呢?”
沈淮予低低笑了一声,笑意不达眼底,似戏谑:“林警官,我可是商人,商人不做亏本买卖。”
两人前前后后也认识了这么多年,对于彼此,偶尔竟如同心有灵犀,但总归是宿敌。
林砚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太过清楚他的目的。
“你想要什么交换?”
他已开门见山,而沈淮予也不再兜圈子,直接开口:“我要你劝书书出国留学。”
空气静固许久,久到两人不约而同等待着钢琴曲的结束。
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沈淮书本想看看哥哥在哪里,却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书书差点为你殉情的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而我希望你也时时刻刻铭记答应我的承诺。”沈淮予站起身,见自己妹妹带着希翼的眼睛,声音陡然更冷了几度:“我将书书高高捧在手心,也绝对不会允许有一双手自私的把她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