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进顺手将桌子上的纸巾递给她,循序渐进引诱道:“阿姨,你有什么委屈都可以给我们讲,我们是警察,警察会保护你的。”
办公室里的氛围突然安静到让人不由自主开始放缓呼吸,生怕打断这呼之欲出的答案。
然而妇人用洗到发白的袖口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摇着头,矢口否认:“谢谢你的关心,我的丈夫对我很好,我没有受委屈。”
李小进浑身力气像是被一瞬间抽光,颓败的倚靠在椅子上。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假话,却没有办法去打破它。
她气急站起身,不甘心的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如果龙虎真的对你很好,那他为什么会动手打你?”
“那只是他喝醉了酒……”
“喝醉酒就可以成为殴打自己妻子的理由了吗?!”
李小进怒不可遏拍着桌子,瓷杯盛着的水也跟着晃了晃,她看着阿姨透着畏惧的双眼,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失态。
“对不起阿姨,我……”她抿了抿唇,再一次道歉:“对不起。”
林砚站起身,似安抚般拍了拍她肩头,朝妇人说道:“阿姨,你的情况我们也基本了解了,我送你出去。”
妇人忙不迭站了起来,局促到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衣摆被揪出了皱褶。
她离开之际,回头望了一眼满脸带着失望的人,心情复杂地跟着走了。
林砚刻意放慢了步子,声线里夹杂着少有的亲切感,他说:“阿姨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蓝山小区,是吗?我家就在隔壁小区”
妇人虽是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林砚立马接了话,“我母亲年纪应该跟您差不多,她刚来云州没有熟人,又不会说本地话,每天就孤零零的在家里忙来忙去,我害怕她不习惯又吵着要回老家,有空余的时间能不能麻烦您带着她一起出门逛逛街,买买菜,就当是交个朋友?”
见对方犹豫不决,他面露难色道:“如果阿姨实在为难就算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只是我母亲好不容易来趟大城市,我却没办法陪陪她,我这个做儿子的真是太失败了。”
他若有其事垂下长长的眼睫,看上去的确像是心怀亏欠。
妇人一阵为难,最后还是心软了,“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也没有什么朋友,不知道你母亲介不介意跟我在一块玩。”
“只要有人陪她,高兴还来不及。”林砚拿出手机,笑道:“那我们存一个联系方式,我回去转达给我妈。”
“哦,好。”
她连忙点点头,从衣兜里摸出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手机,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
林砚刚存好电话号码,凶神恶煞的男人迈着大步走来,只是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极为不耐说道:“回去煮饭,我饿了。”
妇人枯瘦的双手握着手机,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被驱使的日子,一声不吭跟着他离开。
两人一走,负责问话的人忍不住吐槽起来:“还真是儿子随老子,一个德行!”
瞧他们那副气急败坏模样就知道没问出什么来。
林砚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电话号码,只希望这招苦肉计能起些许作用。
他回到办公室就看见李小进正坐在凳子上默默伤心着,在巨大压力下,接连几次的失败让她情绪濒临崩溃,或者说不止她一个人。
不分昼夜去寻找线索到最后,却一条路都行不通,换作是谁都无法坦然接受。
林砚只能苍白又无力的安慰道:“没关系,还有时间。”
李小进蹙眉问道:“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肯说实话?”
“你都说了,警察已经不止一次因为家暴而告诫龙虎,但结果就是他们一走,许玉珍面对的是更严重的殴打,只是告诫远远是起不了作用的,所以她也不会再相信我们。”
这场永无止境的暴力只能靠她们自己站出来反抗,别人说再多都不过是虚无的。
日落黄昏,严旭逆着下班人潮跑进办公室,气喘吁吁道:“林队猜的没错,大笔入账都在龙涛名下!”
终于有了查下去的由头,一群人像是打了鸡血,“那还等什么,马上传唤龙涛啊!”
“今天早上他是一问三不知,不是装疯就是卖傻,就这点证据不一定能让他开口。”
有人吃过苦头便也没那么激动,还给在座各位泼了盆冷水。
但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交易记录并不能证明什么,更不可能坐实他们和罗海之间的关系。
有人问:“那该怎么办?总不能傻等着他自投罗网。”
李小进出声问道:“交易对象查了吗?”
“查了,来自不同的银行账户,根本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关联。”
办公室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神色各异,但不约而同都在发愁。
站在窗边的林砚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是沈淮予发来的消息。
——来伦昂音乐厅,送你个大礼。
几个小时前,沈氏集团大厦顶楼总裁办公室。
沈淮予面无表情坐在老板椅上,懒散交叠着大长腿,笔直的西装裤包裹在外,金丝框眼镜下的眸子淬着冰棱。
在他面前,昂贵的真皮地毯上跪着一个浑身发颤的男人,他埋着脑袋,汗珠一颗一颗从下颚滑落。
“王经理,我什么都没干呢,你就吓成这样?”沈淮予凉薄启唇,似笑非笑:“要是我做点什么,你不得被活活吓死?”
他宛如一尊玉雕,外表透着独有的温润纯净,但说出来的话却如魔鬼在低吟。
王铭颤颤巍巍跪趴在地,高大的身躯看上去如此窝囊。
“沈总,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放过我这一次,我一定洗心革面,再也不敢了!”
“这些话我都听腻了。”
沈淮予单挑眉梢,活动着手腕,候在身后的保镖随即递来了一根棒球棒,那材质看上去就坚不可摧。
王铭被两名保镖死死按住胳膊,他瞪大眼睛,惶恐不已,哭喊道:“沈总,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过我这一次,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人就靠我一个人养着啊沈总!”
矜贵的男人充耳不闻,高高举起棍子,还未落下,淅淅沥沥的水声让他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