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羽走过来,看见忆柯和桂婴愣了愣,正要问些什么,发现四周的灵气波动变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们这是从阵里出来了。
他欲言又止,只见细如丝悄悄的从背后“偷袭”,不轻不重的打到了他背后的一个大穴上,本来就体力透支的身体更是遭不住如此重击,“咣当”一声,就沉沉睡死过去了。
忆柯微微挑眉,不过这确实是执渊做得出来的事情,便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晨羽,对着他抬了抬下巴,明知故问:“你让他倒在这里,剩下的可怎么办?”
执渊一张脸绷得很紧,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人说了,两人对峙良久,执渊这才开了金口,淬了毒似的怼回去:“绑架,布阵,锁人,你不是很能行么?就这些鬼魂,动起手来怕是眼都不用眨。”
忆柯中肯的点了点头,对于好不容易多说几个字的执渊,她总是很有耐心:“承蒙夸奖,不过……我实在是弱得很,我看执渊就很厉害——”她的目光落在执渊的背后,慢条斯理的把话说完:“你看那些东西,都怕你呢,忙不迭的逃走了。”
执渊揉了揉太阳穴,一转身,发现在这说话的间隙中,不知是哪个小鬼发了狠,把猗露捅死了。
猗露生前沾了那么多亡魂,死前被百鬼质问,本就心智疯狂,加之梵音山地理特殊,几乎不用等到日落,猗露的魂魄就化成了厉鬼,在瞬息间吞噬了许多周围的小鬼,狠狠盯着执渊,觉得打不过,带着桂婴三两下消失在大树背后。
执渊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人提着灯,安安分分的站在原地,她没有多说,但执渊就好像听见了:“注意安全,我在这里等你。”
执渊不再犹豫,细如丝终于得以一展身手,化成了蟒蛇般的大小。它肆意的穿行在丛林中,带起一阵飓风,把雾气卷起又揉开,木条打在金属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火星子迸溅出来,留下焦黑的痕迹。
狂风卷过,所向披靡,巨木开道。
执渊踩着枝叶,身形利落敏捷,蓝色长袍在风中飞舞,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细如丝盘桓在脚下,整个人显得矜贵又无情,那双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琥珀色的眼珠透出无机质感,静静的俯瞰着远处绵延的群山。
刚出门的念念一时看愣了。
随后接到了忆柯的另一个消息。
她看了看,对谛听说:“你先去找曌姑姑,不过主人说了,姑姑的问题比你我想象的严重得多,把话说清楚都难,你只要和她相认,让她安心便是了,主人走后会在梵音山落下一个滋养的阵法,助她恢复。”
谛听重重的点了点头,说实话,他和念念也是才知道,小时候和他们打成一片,后面自请镇守梵音山的姑姑曌岚,逃过了当年的那场大战,却在三百多年里,差点把自己弄得魂飞魄散。
谛听比念念大得多,自然是把曌岚当成朋友相处的,而念念却需要叫曌岚“姑姑”,毕竟辈分就摆在那里。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幽界的人人鬼鬼,念念几乎都得这么叫,当初她没大没小的跟着主人喊“小渊”,其实真到了执渊面前,她还是要乖乖叫“小叔”的。
念念对此抗议得很,别人也就罢了,那执渊看着就和她一般大,这么叫实在是别扭得紧,谛听为了陪她,后来遇见了那些人,就和念念一样的叫法了,差点没被幽界众人打个半死。
谛听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照念念的性子,不可能放着姑姑不管,便奇怪的问:“你……”
话都没说呢,念念就知道他要问什么,无奈的耸一耸肩,摊手说:“没办法,我那……小叔”她特意加重了“小叔”两个字的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失了忆,脑子也不太好使,阵仗弄那么大,而且还把在场的,‘唯一’能名正言顺渡人的,给敲晕了。”
谛听:“……”
“主人为什么走这一趟?我们都知道,三百多年前还有些问题没有解决,那些危险躲在暗处,看不见也摸不着,我……他现在这个情况,如果还暴露了身份,倒不是说怕麻烦,只是这麻烦当然是越少越好啊!”
念念一连串的输出,似乎是要把满腔腹议都吐出来了,但奈何时间不够,她只能讲到这,便潦草的招了招手,跳着去给那位……名义上的“小叔”,收拾尾巴去了。
谛听摇了摇头,眯着眼,微微笑了。
这边忆柯动了动,弯腰从地上捡起几个石子,把执渊刮落的枝丫插在中间,临时又布了一个阵,用来掩盖这通天纬地的动静。
随后瞥了眼那些鬼魂,懒懒的从衣袖中拿出记录生平的黄册子——这黄册子不多,一门一派可能也就只有一两本传了下来,当世摆渡人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制作,执渊倒是教过门下传人,奈何他们那一脉人丁稀少,一向行事低调,几乎不为所知。
册子上有特殊的术法加持,是相通的,忆柯翻了前几页,全是执渊的字迹,那都是刚才,晨羽渡的鬼魂的生平。
忆柯看着看着想到了什么,勾起嘴角笑了:又要瞒着晨羽暗度陈仓,还要在短短时间内悄悄问清楚,并记下来这些长长短短的生平,怕是连手都记酸了。
难怪心情不怎么样呢。
她半垂着眼眸,示意那些呆了的鬼魂上来,咬着笔,听着他们断断续续的讲述,听到后半部分才把笔拿下来,她的字很清秀,写得却奇快无比,没多久就落满了整整一页,按照时间顺序,一字不差的把平生功过记录下来。
随后目光沉沉,看着这片大雾,整个人都兴致恹恹,她依旧靠在树上没有动,手中的灯却飞了出去,引着那些鬼魂走过黄泉路,上了摆渡船,投入忘川水。
那些鬼魂在晨羽的努力下,其实已经少了许多,剩下的不算太离谱,念念赶来时,只有最后的三两个,随着灯进入了那片雾里,走完他们这一世的,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