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苏赢月倏然出声阻止。
沈镜夷目光立刻转向她,带着一丝疑问。
张悬黎、蒋止戈也皆看向她。
见三人皆看着自己,苏赢月声音沉静,思路清晰道:“此刻贸然去拿人,恐非上策。赵平若真是下毒之人,我们白日闹出那么大动静,他必定有所警觉。”
她目光扫了朱福一眼,“他让朱福来看赤影,不就为投石问路。那我们就将计就计,来一招引蛇出洞。”
沈镜夷当即明白,看向朱福,“依你之意,是让朱福去告诉赵平……”
“对。”苏赢月语气肯定,“就让朱福回去告诉他赤影确实已经毒发身亡。若他就是下毒之人,听闻自己已然成功,他即便再会伪装,也难免会露出一丝得意、放松,或是急着去向他幕后之人报喜!”
苏赢月稍顿,看了沈镜夷一眼,才继续道:“我们只需暗中严密监视跟踪他,便可顺藤摸瓜,将其同党,甚至幕后主使,一网打尽!”
“这远比抓一个赵平,之后可能什么都问不出要有用的多。此事关乎两国邦交,必须从速办理。”
沈镜夷凝视着她,目光中盛满赞赏,而后他看向朱福,沉声道:“朱福,你可听清了?”
“这是你洗脱嫌疑的唯一机会。你现在回去,将赤影死了的消息,自然地告诉赵平。若做得好,或有赏;若敢耍花样,或暗中报信……”
朱福早就吓破了胆,闻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小人你明白,小人明白。我一定按沈提刑说的办,绝不敢耍花样。”
“放开他。”沈镜夷道。
朱福慢慢向天驷监驭手的监舍走去。
苏赢月和沈镜夷、张悬黎、蒋止戈便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
夜黑如墨,万籁俱寂。
驭手杂居之处,皆已熄了灯,陷入沉睡。
朱福打开其中一间监舍的房门,而后走了进去。
张悬黎和蒋止戈便如同猎豹一般,快速上前,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苏赢月和沈镜夷则站在房门十几步的一棵树后,能清晰听到里面的动静。
朱福压抑的,带着哭腔的诉说声便断断续续传出来,“死了,真的死了,赤影就躺在那马舍里,周围的地上都是黑血。”
“听说是中了什么剧毒,赵平,你说怎么就死了呢?是谁给它下的毒啊?”
朱福的表演可以说十分拙劣,但胜在真情实感。
屋中沉寂一瞬。
然后,一个声音略显沙哑,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年轻男声响起,应该就是那驭手赵平。
“死了就死了,嚎什么嚎。一匹马而已,又不是你爹死了,关你屁事,赶紧滚回去睡觉去。”
冷静的近乎冷漠,甚至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果然有问题。
苏赢月和沈镜夷对视一眼。
若是无辜之人,听闻进贡的良驹死了,纵使不像爱马的厮陁完和朱福这般悲伤,至少也该有常人的震惊和外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厌烦、粗暴的态度。
就在这时,赵平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急促,“行了,没事你就赶快去睡,别在这傻杵着。晦气!我出去透透气。”
话音未落,那扇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猛地拉开。
苏赢月一惊。
好在张悬黎和蒋止戈反应快,迅速躲开了。
苏赢月这才放下心来,见赵平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闪了出来。他四处快速扫视一圈,见无异常,便快步朝着天驷监后门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又快又急,带着一种明确的目的,绝不是随意、简单透透气而已。
苏赢月和沈镜夷远远跟着,全靠张悬黎和蒋止戈在前方留下信号。
苏赢月提着气,尽力加快步伐,但奈何身体疲累,再加上脚下坑洼不平,又是深夜,她越发力不从心。
她心中一急,便想小跑跟上,却不料踩上一颗石子,她忍不住轻“啊”一声,身形也随之一滞,眼看就要倒去。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精准又迅速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沈镜夷。
他的动作计划像是本能,手掌宽厚,骨节分明,那灼热的温度透过春日衣衫,瞬间传至皮肤。
苏赢月心有余悸,借着他的力道站稳后,下意识想抽回手。
然而,沈镜夷的手却握得更紧一些,力道恰到好处,既不容她挣脱,又不会捏疼她。
苏赢月微微一怔。
沈镜夷看了她一眼,声音温润低沉,“跟紧。”
话落,那握住她手腕的手,微微用力一带,她便身不由己的被他带着向前疾行。
借着这股沉稳力道,苏赢月瞬间轻松许多,跟得不再那么吃力。
但手腕被他握住的那一圈皮肤,烫的惊人,仿佛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里。苏赢月感觉自己的脸颊也微微发烫起来。
她心砰砰直跳,根本无法平静,抬眸看了一眼沈镜夷,只见他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在夜色中显得冷峻又专注,仿佛全副身心都在追踪之上,就像根本没有牵着她一样。
反倒是她现在这般,显得多余又矫情。
苏赢月当即抬手轻拍两下脸颊,又微微摇了摇头,让自己将心思都转移到追踪上来。
就这样,他们沉默前行,他负责辨明方向,掌控节奏,她便暂时跟着他的引领前行。一路从郊外追到繁华热闹的汴京城里。
直到一处华丽的楼阁,门前车马如流,灯笼将楼阁照得如同白昼,丝竹管弦之声更是从里传出。
赵平四处看了一眼,那矮小的身影便转入楼阁一侧的暗巷,敲开华丽楼阁的后门,一头扎进了进去。
苏赢月微微蹙眉,抬头看了眼楼阁正门悬挂的巨大鎏金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书写着三个大字——“天香楼”。
“天香楼。”她下意识喃喃低语,带着一丝探究的疑惑,“这是……”
闻言,蒋止戈立刻快速解释道:“此乃汴京颇负盛名的一处青楼。”
他身为汴京巡检,对城内的三教九流、各色场所了如指掌乃分内之事。
“青楼?”苏赢月微微一怔,旋即了然。难怪如此歌舞鼎沸,一股奢靡之气。
她话音刚落,身旁的张悬黎便倏然开口,话中明显带刺,如冰珠一般,向蒋止戈砸去。
“蒋巡检倒是熟门熟路得很呐?连颇负盛名这种评价都知晓,看来没少来体察民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