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秋宜胆子就只有那么一丁点大,像只受惊的小仓鼠。
那些关于商业博弈、家族倾轧、以及他早已洞悉她身份的真相,如果现在全盘托出,肯定会把她吓得立刻缩回壳里,甚至可能再次跑掉。
贺景越看着陆秋宜有些茫然又带着点愧疚的小脸,眼神暗了暗,终究没有多说。
陆秋宜眨巴了一下眼,顺着付遥的话小声说:“这样啊……”
付遥都懒得拆穿贺景越那点不动声色的引导,继续绘声绘色地诉苦:“结果第二天开始,他连公司都不怎么待了,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网到处打听你的消息。那段时间,他坐飞机跟喝水似的,听到一点风吹草动,不管多远多不靠谱,立马就飞过去确认!就这么折腾了足足有半个月,我觉得他肯定是疯了,结果后来他又突然冷静下来。”
陆秋宜微微皱起眉,表情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半个月……不停地坐飞机到处寻找,那得多累啊?
陆秋宜忍不住轻声问:“那最后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他回来以后,表面上看起来是冷静了,但其实更疯了!”付遥夸张地比划着,“白天照常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晚上就抓壮丁陪他一起查监控,分析数据,比对信息,一天睡不到四个小时。”
付遥说:“后来还是他托了很多层关系,联系上了一个很有门路的朋友,才最终锁定了你在沪市。要我说,陆助理你跑路也是真有一手,藏得是真严实啊!我们当天晚上一得到确切消息,第二天天没亮就飞过来了,一分钟都没耽搁!要不是距离实在太远,我看他都想自己开车连夜赶过来!”
付遥用略带夸张的三言两语,便将贺景越这一个月来的焦灼、奔波与不眠不休轻飘飘地带过,但其中的煎熬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陆秋宜心里的那个小口子酸得直冒泡,原来贺景越真的是这样不停地、执着地在找她。
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贺景越深夜伏案,对着屏幕一帧一帧仔细查看监控录像的认真侧脸……
她忍不住感到一阵强烈的愧疚和后悔,后悔自己当初那么冲动地逃跑,折腾出这么大一圈。
怪不得刚才看他,好像真的清瘦了一些,下颌线更锋利了。
这时,手腕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贺景越低声说:“秋宜,都过去了。”
他又看向还在喋喋不休的付遥,沉声道:“好了,先吃饭。”
饭桌上,陆秋宜也不好再追问什么,只是闷闷地点了点头,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把脸颊撑得一鼓一鼓的,像只囤食的小松鼠。
吃到中途,她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
饭桌上只剩下两人,付遥立刻一脸八卦地伸过头,压低声音:“诶诶诶,贺总,陆助理都走了,快给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坦白的?我没想到陆助理还挺大度,你瞒她身份这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贺景越眉眼一顿,静默了片刻,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啊?”付遥愣了愣,“什么意思,是没坦白,还是没过去?”
“我还没有说。”贺景越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你的意思是……”付遥眼睛转了转,恍然大悟,“我就说嘛,你们俩这和好的速度也太快了点,不符合常理!”
“不是,那你这是准备一直瞒着?”付遥琢磨了一下,“虽然听起来有点不道德吧,但也不是不行,先把人稳住再说……”
贺景越缓缓捏紧了指骨,然后又慢慢放开,视线落在自己修长干净的指尖上,声音低沉:“还不是时候。但我会告诉她。”
“啊这。”付遥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行吧,那全看你自己把握。其实我觉得吧,你不坦白也……”
“不公平。”贺景越缓缓拧起眉心,打断了他,“对秋宜不公平。”
如果真要仔细论起来,贺景越从来不是一个多么光明磊落、恪守常规的人,也算不上什么标准的正人君子。
他向来深知如何利用规则、操纵局势,让一切朝着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发展,从不吝于使用各种手段,包括利用他人。
就像最初,他明知陆秋宜是陆家派来的棋子,却依然将她放在身边,顺势而为,利用她传递信息,反制陆家。
可真的面对陆秋宜时,他却一次次地犹豫、迟疑。这与他一贯的行事准则完全相悖。
但他却迫切地希望和陆秋宜之间亲密无间,没有任何秘密,能够完全地坦诚相待。
他想成为陆秋宜最亲密、最特别的人,同时也无法忍受去伤害、去欺瞒这个有时候傻气得可爱、心思清澈得像一汪泉水的女人。
面对陆秋宜,他总是在打破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情绪和行动总是超出掌控,但他却甘之如饴。
陆秋宜从卫生间小跑着回来后,便发觉饭桌上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的沉默。
但她也没太在意,以为是他们谈完了公事。
临到吃完饭告别时,趁着贺景越去前台结账的功夫,付遥凑近她,语气带着点意味深长:“陆助理,其实有时候吧,人处在某个位置上,难免会做一些看起来不太光彩,但或许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诶?”陆秋宜一怔,没太明白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付特助,你指的是……?”
但付遥却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恰好这时贺景越走了回来,付遥便顺势道:“车应该到了,快上车吧。贺总,陆助理,那我就先撤了,回头见!”
陆秋宜歪了歪头,带着点疑惑,转身跟着贺景越上了车。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冷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陆秋宜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路灯下飞舞的雪花,喃喃道:“又下雪了呀……”
回到陆秋宜租住的小公寓,她先去洗澡。
这间小房子只有一个狭小的浴室,根本挤不下两个人。
陆秋宜便让贺景越先在客厅等着。
贺景越坐在那张略显简陋的小沙发上,垂眸打量着眼前的小茶几。
上面摆放着一些可爱的小摆件、几本美食杂志,还有元宝的羽毛玩具,处处充满了生活气息,很符合陆秋宜的风格。
“啪嗒。”
浴室门轻轻打开的声音传来。
贺景越侧过脸,便看到陆秋宜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走出来,小脸被热气蒸得雪里透粉,像刚成熟的水蜜桃。
她没穿平时那些规规矩矩的睡衣,反而穿着一套略显可爱的短袖短裤睡衣,露出两截嫩生生、笔直纤细的腿,圆润的脚趾踩在人字拖里,因为接触到冷空气而微微蜷缩着,泛着淡淡的粉色。
贺景越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
陆秋宜像只刚出窝的小兔子,被他深邃的目光一看,眼睛立刻垂得更低,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着,脸颊泛起更深的红晕,声音带着点害羞和不好意思:“我、我洗完了,你去吧。不过浴室有点小,可能不太习惯,但很干净的,我每天都有打扫。”
话还未说完,她便感觉到贺景越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向她靠近。